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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涪也就抽回了心神,繼續在這廳舍里轉悠。
他不再理會廳舍里散落著的那些書籍,而是很隨意地左右看看。
包括這廳舍里的布置與格局,包括案桌上規整擺放的茶盞等小物件,也包括廳舍中的各處裝飾。
等那張遠山找來的時候,淨涪正就著自門外投入的昏黃陽光賞玩著牆上一幅掛畫。
張遠山見他賞玩得入神,索性就不打擾他,自己在廳舍里打轉,收拾著那些隨意散在各處的書典。
到底是有客人在,廳舍如此散亂,確實是不太妥當。
等張遠山將書典收攏在一起,整齊疊放在一處案桌上時候,他回過身來,果然就看見了那邊正望著他的淨涪。
“飯食已經準備好了。”他解釋了一句,又看了一眼淨涪方才賞玩的那幅掛畫,眉眼間就升起了笑意,“法師很喜歡這畫?”
淨涪也笑著點頭,“這幅畫畫得很好。”
確實是好。
遼闊天地,堅強生命,不屈意志,如何不好?
張遠山一邊引著淨涪往廳舍外去,一邊說話,“哈哈哈,承蒙法師青眼......”
淨涪跟著他往外間去。
“原來還是檀越你的手作,我竟沒看出來,罪過,罪過。”
或許是因為被張遠山提醒了,又或許根本就是他這會兒才得到主人家的允許,一直到張遠山親口承認之後,淨涪才終於發現畫像處那若隱若現的、與張遠山非常契合的氣機。
張遠山聽得,就笑,“法師你今日才算是與我結交,認不出來太過尋常了,實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走出了廳舍之後,淨涪才看見被擺放在院子石桌上的飯食,邊上張遠山還在問他,“在這裡用膳,可以嗎?”
淨涪並不介意這些,他點了點頭。
張遠山請了他坐下,又親自幫他給碗裡裝上清湯,送到他面前。
淨涪謝過了,才將那碗捧起,湊到唇邊。
清湯確實是清湯,除了一點提香的芝麻油和少許的鹽外,湯里再沒有其他的調味料,但湯卻很鮮,鮮到淨涪不過初初呷了一口,便在眉眼間露出一點笑意來。
源自食物本身的鮮美味道,被烹調的那個人恰到好處地激發出來,勻散在淨水裡......天、地、人三才契合得完美無缺。
淨涪將一碗湯水飲盡,張遠山也在旁邊呷飲著湯水,見他這模樣,就笑。
“湯先飲一碗就行了,剩餘的,都該留到飯後。淨涪法師......”他抬眼揶揄,“你不會不知道這些吧?”
淨涪眉頭微微蹙起,欲言又止。
他們都是修士,有修為在身,偶爾不養生那麼一次,有什麼關係?
張遠山似乎能看得出淨涪他這會兒在想的什麼,但他沒有再說話,只邊呷飲著湯水,邊笑看著淨涪。
“當然是知道的。”淨涪低嘆著微微搖頭,待到他將頭抬起來的時候,面上卻也沒有了其他玩笑意味,很是端正鄭重,“我去剩飯。”
張遠山抬手給淨涪指了指身後溫著的小鍋,“在那裡呢。”
淨涪將那小鍋鍋蓋掀起,等到那微熱的蒸汽散去之後,睜目細瞧。
就如那湯水中的鮮菇與野菜都不是凡物一樣,這小鍋里煮著的靈米也是淨涪僅見。
細長白淨的米粒晶瑩剔透,但倘若定睛看去,偶爾總能在那剔透靈米上看出些天地玄妙來。
淨涪愣是拿著碗提著鍋蓋在小鍋邊上站了一陣,到得那等得有點久的張遠山笑著問起,他才算是反應過來。
“也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一餐真是太耗費了。”
那張遠山又是笑,甚不在意,“這有什麼?不過就是一頓飯食而已。”
淨涪無聲搖頭,卻也不再說些什麼,自將手中的鍋蓋放到一處乾淨的地方,取了那飯勺過來,給自己盛了一碗飯。
別看人家這小鍋小,容量卻著實沒有淨涪想的那般淺。淨涪盛去了一碗的飯,也不過就是在那小鍋中的靈米里剜去小小的一層而已。
淨涪又看得那鍋中的靈米一眼,才將飯勺放回到原處,另將那鍋蓋給取了過來蓋上。
淨涪回到桌邊坐下時候,張遠山還在呷飲著他碗裡的清湯。
淨涪禁不住多看了張遠山手中的陶碗一眼。
張遠山明明眯了眼睛,卻似乎看得分明,不由就問道,“怎麼了?”
淨涪不曾急著撿起筷子吃飯,似乎也已經放下了那些拘禁與探尋,既聽得張遠山來問,他也就帶了點隨意地問,“檀越這碗,似乎跟我這碗,有些不太一樣?”
張遠山裝傻,“哪裡不太一樣了?”
淨涪定睛看他一眼,到底搖搖頭,不說話了。
他還記得他不過是客人,而對面的那個主人家,還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傢伙。
張遠山抬起一隻眼睛的眼瞼,用那隻眼睛看得他一眼,哼笑一聲,又低垂眼瞼,繼續喝他的清湯了。
淨涪還沒有撿起筷子,所以他清楚地看見了張遠山投過來的目光。
他敢肯定,他剛才絕對是在說著類似於‘算你這傢伙識趣’這樣的話。
淨涪收回目光,從桌上拿起筷子,給自己夾取了一塊菇片。
一時半會兒的,他還忘不了那清湯湯水在舌尖留下的鮮美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