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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曜喃喃道:「我記得我第一次酒就是同你喝的,我們從酒窖偷的酒,你去偷,我望風,被……」被太子看見了,當年太子不過十五,板著臉教訓了他們一頓,說什麼不問自取是為賊,君子怎可做此等事,說得他們二人不安,之後手一揮,放他們走,他們只覺後怕掃興,晚膳時,卻有宮人送來了上好花雕,說是太子讓送來的,他急忙收口,好在聲音小,劉昭並沒有聽見,「那真是好酒,入口綿柔,喝過醒來,亦不頭疼。」

  他自以為忘卻的往事卻在酒後一點不漏地湧上心頭。

  他甚至還記得那自己問,「那太子哥哥怎麼不來陪我們喝酒?」

  宮人回答道:「太子被陛下叫出書房問功課了。」

  那滴淚,似乎已在眼眶。

  劉昭只聽他側頭自言自語,笑道:「兄長在說什麼?」

  劉曜大聲道:「我說,我第一次喝酒就是同你喝的!」

  劉昭道:「我第一次喝酒也是同三哥。」

  劉曜笑。

  劉昭只覺眼皮越來越沉,身體卻越來越輕,好像趴在了一團棉花上。

  他幾乎有點睜不開眼睛了,道:「三哥?」他聲音也很輕,像是囈語,但自己渾然不覺,還以為用盡了生平力氣。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劉曜吟道:「此藥,名為華胥,取,夢境之意。」

  劉昭已經聽不見了。

  華胥無毒,只能麻醉感官,一指甲的藥幾息便足夠放倒一匹烈馬,這是邊民拿來獵取悍性野馬的藥。只要服用了這種藥,就算有人割取服藥人的皮肉,對方也只會以為是蚊蟲叮咬。

  劉曜望著劉昭的臉。

  酒宴上所有的酒菜都無毒,筷子器皿上亦沒有浸透毒藥。

  唯有劉曜險些落在地上的杯子,在將要落地被他借住的那一刻,被彈入早就藏在指甲內的一丁點華胥。

  華胥能讓人陷入極美的夢,他這個兄長做的,也不是全然沒有可取之處。

  「你最後一次酒,也是同我喝的。」

  那滴欲落不落的淚,終於落下。

  他狠狠摔杯。

  他貼身護衛立刻衝進來,像預先說好的那樣,數人將劉昭團團圍住,十幾把刀刃重重刺入,白刃穿過肉體,發出噗噗的聲響,血液從他的位子流出,幾乎要淌到劉曜腳下。

  一軍士拿劍勾出了劉昭隨身帶著的兵符,拿酒澆乾淨血,雙手奉上。

  劉曜臉上的眼淚被風一吹,已然幹了。

  劉曜接過兵符。

  他用力握了握,兵符硌得他手心生疼。

  其實不需要疼痛來確認這是真實的,因為兵符上的血腥味哪怕用烈酒沖刷過仍然揮之不去。

  這時,禁衛軍才趕到,禁軍首領大驚失色,「殿下,」他努力不讓自己顫抖得太厲害,「某將護衛不利……」

  劉曜淡淡地打斷他:「方才有刺客闖入傷了五弟,五弟傷重,命我保管兵符。」他本該表現的痛心至極,然而除了剛才那滴淚,他好像哭不出來了一般,「傳太醫。」

  禁軍統領何嘗不知劉曜所說的就是蓋棺定論?遂拱手道:「臣明白。」

  劉曜覺得帳內的血腥味太重,便走了出去。

  不時有人焦急地從他的帳子內跑進跑出。

  原本漆黑下去的帳子一頂一頂的亮起,像是星星。

  劉曜就站在那吹風,直到允佩將一件外袍披在他肩膀上。

  劉曜轉過頭,見到的是自己親信難掩喜悅的臉,他沉默片刻,道:「陛下可知道了嗎?」

  允佩頓了頓,「陛下吐血了。」

  劉曜很久都沒說話,久到允佩以為他不會再問的時候,劉曜才道:「那陛下,說了什麼嗎?」

  允佩道:「伺候陛下的宮人說,陛下問為何禁軍沒有聽到動靜,被回原本保護諸位貴人的軍士因為身體不適換了一批,陛下就忽地吐血了,宮人們亂作一團,急忙去傳御醫,陛下在昏倒之前似乎咬著牙說了句,都是朕的好兒子。」

  都是朕的好兒子?劉曜扯開嘴,笑了一下。

  一個是說他,另一個難道是說劉昭嗎?可這明明是怨懟之語,怎麼會是說劉昭呢?

  他原本只想笑一下,卻好像停不住了似的,又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只好伏在允佩肩上。

  允佩只覺劉曜笑得顫抖。

  劉曜忍笑道:「原來,這般輕而易舉。」

  兵符在他手中,沉的墜手。

  ……

  兩人很快地說完了換防之事。

  禁軍首領自覺喬郁已經開口,那麼就算出事,也與他沒有太多關係,因而放下心來。

  他告辭,大步向外走去,已要出門,喬郁卻突然道:「今日是三殿下生辰,殿下帳內若有響動,不必進去,殿下不想讓人進去打擾。」

  禁軍首領微愣。

  喬郁笑吟吟的,「新帝上位,總會在要緊的位置上換上一批親信,譬如說,你的位置。你與本相還算交好,就算知道的人不多,也難保之後有人稟告新帝,副與正不過一字只差,有些人要走上十幾年,有些人,一輩子也難有改變。為官不易。」他扭臉仔細看去,只能看見喬郁含著笑意的眼睛。

  他不是個傻子,怎麼可能不明白喬郁的意思?

  今晚必有什麼能扭轉乾坤的大事發生。

  他不敢想,他不敢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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