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元簪筆卻道:「謝相不必擔憂,斛州軍皆由顧太守調遣,太守治軍有方,定不會騷擾四下。下官有急報欲奏陛下,故而先往。」

  斛州守,顧淵渟。

  聽得見二人談話者皆滿面不可置信,誰人不知顧淵渟從不出斛州,皇帝四召而不聽,叫他出斛州尚且難如登天,遑論要借斛州之軍?

  謝居謹怎麼可能不明白如今局勢,劇烈的眩暈讓他幾乎喘不上氣,可他還是輕輕地,好像無事地笑了一下,道:「元大人請。」

  狂喜落空是什麼感受?

  謝居謹望著元喬二人的背影,面無表情地吸了一口氣,他面上仍是淡淡,道:「既是元大人,今日便……散了吧。」

  一時無聲。

  謝靜站在謝居謹身側,擔憂道:「父親……」

  謝居謹看他。

  謝靜低聲道:「您的手。」

  攥緊的掌心內,一抹刺目的紅汩汩而出。

  謝居謹不動聲色地將手攏入袖中,「走吧。」他說。

  ……

  馳往行宮的馬車內,喬元二人相顧無言。

  車簾撩起一半,溫暖的日光落在喬郁蒼白而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一種奇妙的,玉一般的光澤,他一動不動地坐著,很像在青州時元氏送來的那尊玉美人。

  元簪筆仔細端詳他半晌,確定了喬郁只是消瘦不少,身上沒有傷痕之後,才斟酌似的開口了,「事情緊急,不得已令喬相未換衣衫便同我一道去見陛下,」他公事公辦似的平靜和緩,「還請喬相不要介懷。」

  喬郁面容被陽光照著,卻無端地淬出些冷意,他張了張嘴,好像有許多話想說,話到口中被生生咽下,只凝成了個輕描淡寫的笑容,「不敢。」他客氣地回應。

  這份疏離的客氣可以出現在很多人身上,但這些人中,唯獨不該有喬郁。

  元簪筆靜默了一瞬,又道:「行宮之危可解,以陛下對喬相的愛重,日後定能視喬相如常。」

  喬郁淡淡道:「多謝元大人開解。」

  更是無言,一時死寂。

  元簪筆緩緩地眨了眨眼,與喬郁性情敏感多變相比,他性格三分天生使然,七分後天磨礪,已十分恬靜漠然,他此番行事在他對顧淵渟的說辭中乃以大局為重,兼有自己二三私心,是心甘情願,而今見到了心心念念數十日的喬郁,面對其冷淡的態度,心中竟生出些難以言喻的委屈。

  但也只有一點點,尚不夠元簪筆面色有所變化。

  喬郁不語,他也不再說話,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喬郁身上。

  喬郁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不動不言,連眼神都是冰似的冷淡。

  元簪筆渾身上下只除了面甲,連手指都被精鐵甲包裹,鐵甲渾然一體,摘下甚為不便,連他自己都覺得冷得錐心,本想伸手去拉喬郁,終究按捺住沒動。

  兩人之後沉默相對了足足一炷香,待行宮近在咫尺時喬郁才道:「我是罪臣,無詔本不得入內,元大人先請下車,若陛下有旨,我自當進殿。」

  元簪筆知他無可商量的餘地,於是點頭道:「也好。」

  他下車,小雪坐在車夫的位置上朝他粲然一笑。

  元簪筆頷首,大步走進去。

  小雪已弄乾淨了臉上的易容,他輕功上佳,不知何時落在了馬車上,見元簪筆遠去,忍不住扭頭對裡面小聲道:「姐姐,大人是憂心姐姐的。」

  ……

  元簪筆入殿,走到丹陛之下,未抬頭仰視天顏,便跪下道:「臣未辜負陛下信任。」

  皇帝按了按因染風寒而有些昏沉的眉心,道:「元卿率斛州軍解行宮之危,朕心甚慰,」他面上浮現出幾分倦怠之色,「顧淵渟何在?」

  「顧太守與斛州軍同駐在城外,此時若無意外,應在大營之中。」元簪筆頓了頓,道:「斛州軍少出斛州,顧太守又從不將軍事假手於人,事事親力親為,眼下正忙,故而未能同臣一道前來,請陛下恕罪。」

  皇帝眼中暗色一閃而過,只道:「顧淵渟倒是一點都沒變,」他輕輕地笑了笑,「罷了,他一貫如此,朕有何見怪。倒是元卿,能請得顧淵渟出斛州,朕卻不知道,是顧淵渟知輕重緩急,還是元卿與顧淵渟私交太好,讓他願意前來。」皇帝話中深意令立侍左右的夏公公背後不由得一冷,他望向下面的年輕人,只看他連跪都端正挺拔,像把擱在架子上的劍。

  元簪筆叩首,道:「顧太守忠而體國。」

  皇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元簪筆的下文,他頭疼的厲害,此刻卻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來。

  如元簪筆這樣的純臣,用起來或許沒有那麼愉快,但絕不會擔憂他的忠心。

  「這十幾日你趕了數千里路,便是快馬加鞭想來也一日未歇息,」皇帝道:「元卿辛苦。」

  元簪筆道:「為君分憂,不敢妄稱辛苦。」

  皇帝笑了笑,道:「起來吧。」他微微偏頭,「賜座。」

  元簪筆道:「謝陛下。」

  皇帝靠著椅子,頭疼總是打斷他的思緒,因而他慢慢道:「喬郁可還好?」

  元簪筆回答:「喬相平安無事,尚在門外等陛下傳召。」

  皇帝擺擺手,並沒有宣喬郁的意思,「喬郁自入朝為官以來,青雲直上,朝中無人敢直面其鋒芒,從未受過今日這般苦楚,」他這話是體恤喬郁,早在元簪筆意料之中,他聽著,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想起靜室里,滿身是血,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少年人來,「他性傲張揚,雖青年人難免張狂,但行事還是穩重一些的好,此番有驚無險,權當磨一磨他的性子。」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