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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簪筆點頭又搖頭。
他是行二,但是沒有人叫過他元二公子。
他們都說,他就是個小雜種,是配不上元姓的,遑論二公子。
元簪纓聲音溫溫柔柔的,「你今年多大了?」
元簪筆開口道:「五歲。」
他嗓子有點啞,怯生生的,很怕。
「哦,五歲了。」元簪纓道:「叫元二公子,或者元小公子都好,只是你五歲了,該有個大名的。」
這年輕漂亮的公子朝他笑,像月亮,但又沒有月亮那樣冷,反而暖意融融的,他道:「帝王近臣常常將筆簪在冠中,以備書寫,『方觀翠華反,簪筆上雲亭』,日後,你就叫簪筆,可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簪筆和月中都是我高中時翻語文備考資料古詩文篇目看見的,當時就覺得很有趣,於是就摘出來做了主角的名和字。
說來慚愧,這個我高三時的腦洞現在還沒寫完。
不過很快了,謝謝支持。
第65章
元簪纓實在很好,就如同長公主所說,元簪纓是高天上的月亮,照得的人自慚形穢。
有時元簪筆會忍不住想,倘若元簪纓活著,面對此情此景他會如何做?縱然元簪筆有萬般不確定,只一樣他很清楚,便是元簪纓絕不會像他這樣費盡心思手段,為了達成目的,他利用人,也殺人。
元簪纓怎麼會這樣?
內情如何只有皇帝和元簪纓知道,諸多磋磨折辱元簪筆看在眼底,元簪纓卻還是換好了官服恭恭敬敬地面南自盡!
他實在很是個聖人,前塵恩怨付之一炬,既保護了故人,也不至於元簪筆同他昔日的政敵結怨。
可聖人是一定要死的,若不殉死,如何做聖人?
元簪筆不想做聖人。
他蒙元簪纓教養,元簪纓於他而言既是兄長又是老師,作為元簪纓的學生,他本該繼承老師的意志,作為元簪纓的弟弟,他該遵照兄長的遺願。
他做不得元簪纓,寧佑黨人亡魂未安,寧佑黨碑還堂而皇之耀武揚威地立在朝堂之上,寧佑黨人僥倖活著的後人現在還是寧佑餘孽!始作俑者高居廟堂,將來還要名篆青史,這讓他如何甘心,這讓他怎會甘心!
元簪筆頭疼欲裂,伸手拔下了髮簪,又胡亂扯下發冠。
元簪纓教他君子正冠,他卻披散著長發,將高冠隨手拋到一旁。
玉冠溫潤。
他放下長發,手指用力按著眉心。
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可後悔?
如果現在後悔,不如當時就乾脆按元簪纓那樣說的一輩子呆在邊關永不回中州。
醫官進來時便見元簪筆闔目皺眉靠著,他披頭散髮面色蒼白,像個鬼。
醫官戰戰兢兢地伸出手,還未碰到元簪筆的臉,後者便睜開了眼睛,他眼中含著血絲,還有若有若無的水汽。
醫官道:「元大人。」
元簪筆似乎有點茫然地看了他一眼,一句大人來此為何還未問出口,就見小雪從外面進來,對醫官點了點頭。
元簪筆老老實實地坐在那任由醫官把所有能用的法子在他身上用了個遍。
一路上達官貴人眾多,且各個開罪不得,因而醫官診治時處處小心,生怕有一點引得貴人不快,但元簪筆比他想的省事太多,就是話少了些,又一直面無表情,弄得這位年輕的醫官忐忑不已。
前前後後折騰了小一個時辰,開過藥方才被小雪送出去。
元簪筆又閉上眼。
小雪輕盈地進來,像是怕吵到元簪筆似的,聲音壓的很低,道:「姐姐方才過來了。」
元簪筆嗯了一聲,道:「他派了寒潭來?」
小雪見他面無人色,把嘆息咽了下去,道:「姐姐過來了,我將大人的話告訴姐姐,姐姐什麼都沒說就回去了。」
「天都黑了,」元簪筆道:「他來……」若是喬郁自己在,大概會說自己又不是個姑娘家,哪裡晚上出個門就要他瞻前顧後了。
元簪筆白著一張臉,道:「我知道了。」
小雪道:「醫官開的方子屬下看過了,是些安神的藥,待煎好後大人喝過便早睡吧。」
……
那醫官方子裡安神的藥開的太多,元簪筆喝過不久就更覺昏昏沉沉,合衣睡了。
他夢中也睡得不安穩,頭疼的厲害,如同尖錐入骨三寸,寸寸疼得尖利非常。
他劇烈地喘了幾口氣,豁然睜眼。
蠟燭應該先前被他熄滅了,只是不知道為何又亮了起來。他顫著吐出口氣,目光沒有目的地落到旁處。
「唰——」
仿佛是書頁翻動的聲音。
元簪筆猛地回頭。
帳子外有個模糊的影子正坐在書桌前,他背對著元簪筆,腰背挺得極直,像一株秀氣的竹子。
這人拿木簪束著頭髮,長袍寬大柔軟,衣裳顏色很深,他皮膚的顏色卻淺淡,如同一朵雲,如同一片霧。
房中要是有第二個人在,恐怕都會驚愕萬分,因為那一貫萬分冷然,連皇帝雷霆之怒都能坦然面對的元簪筆竟在這個背影面前,變了臉色。
他想伸手拉開帘子,才發現自己顫得厲害,他拼盡全力才能不讓自己顫得太厲害。
元簪筆啞聲道:「兄長。」
這人回過頭,他長得不怎么女相,但比一般男人輪廓溫柔好些,眼睛有點多餘的秀麗,鼻樑卻很直,為這張溫柔的臉平添了幾分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