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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剛剛斬了北撾主帥,你不要再問——洪菱舟!」余瞳一聲驚叫。

  謝欽瑜猝然回頭,一個北撾士兵停滯在他面前,還保持著那個砍下來的姿勢。洪菱舟抽出手中梨花槍,北撾人胸口便噴出大量溫熱的鮮血,濺在了他半邊的臉上。

  她鐵甲上血跡斑駁,騎在馬上聲嘶力竭:「余瞳!」

  余瞳會意,看了一眼身後和大殷士兵廝殺在一起的北撾人,一槍撂下一個奔過來的北撾騎兵,飛身上馬,不知哪來的蠻力,居然也強行把謝欽瑜拽了上去。

  洪菱舟頭盔上的紅纓被削去了大半,純白的雪花飄落在她的肩頭,很快被血漬融化。

  余瞳策馬與她擦肩而過,洪菱舟輕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沖向了血光深處。

  「菱舟——!!!」謝欽瑜肝膽俱裂,腦中迴蕩著的,全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要等我了。

  他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只剩了黑與紅二色。

  她胯.下戰馬嘶鳴,在塵土飛揚中倒地不起。

  她手中長.槍橫掃,帶起串串灼熱血珠迸濺。

  三支暗箭不知從何處射出,一下子沒入了她的胸腹。

  她跪在了泥淖中,腰背筆直,血色卻大片蔓延開去。

  ……

  天崩地陷。

  風雪大把大把地灌進口鼻,他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有什麼咸腥的液體流到了乾裂的唇邊。

  ——菱舟。

  ——菱舟。

  ——菱舟。

  這個名字在口邊百轉千回,呼喚不得。

  恍惚中他看見天光乍泄,一絲浮白中透出金橙的光來。

  耳邊轟轟然一片,身下大地都好像在龜裂。

  余瞳像是說了句什麼,他後頸忽然一痛,眼前便徹底黑了。

  他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

  屋子外有個男人背對著他在煎藥。

  謝欽瑜劇烈地咳嗽起來,那人聽到聲音,進了門來:「你醒了?」

  他掙扎著坐起來:「你是誰?」

  「我是余瞳江湖上的朋友,因為欠過她一個人情,所以這次受她請求去了北疆一趟,你在邊塞喝的那些藥都是我送到余瞳手裡的。」他說道,「那天余瞳把你託付給我,我就帶你出來了。你可以叫我吳三。」

  「那——」

  吳三打斷他:「現在是二月初二。你要問的事情,應該是發生在一月十八那天。」

  謝欽瑜怔住。

  「余瞳怕你亂來就把你敲暈了托給我,那時候情形太混亂,你又氣血上涌,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調養。我買了輛馬車,載你來了這裡。你一路上狀態都很糟糕,今天總算是清醒過來了。」吳三說著,出門熄了爐上的火,盛了藥湯端過來。

  「請問——」

  藥碗擱在桌上,發出「嗒」的一聲,吳三垂著眼睛,說:「北撾輸了,但是——大殷也沒有贏。」

  「……什麼意思?」

  「我聽說的是,那場夜戰到了末尾,北撾主帥被靖仁公主斬於馬下,雖引起北撾混亂,但還有其他副將在強撐,然而就在余瞳帶你出來的時候——北撾發生了地動,而夜戰之地作為兩國交界處,自然也受了牽連。」

  地動……

  謝欽瑜用力地抓住床沿,胸口起伏。

  「所以我說那時候情形混亂,又是天災又是人禍的,但我答應了余瞳,一定會好好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那靖仁呢——」

  「北撾那邊全軍覆沒,大殷這邊也沒有好多少。據說……」吳三複雜地瞥了一眼謝欽瑜,「將帥統領之中只有一人生還,並不是靖仁公主。」

  謝欽瑜彎下身子,臉色蒼白至極,喘了良久,終是一口血嘔了出來。

  吳三遞了塊帕子到他唇邊:「余瞳把你交給我後就折回了戰場……這麼多天了,我也沒有收到她的消息。」

  「……可是她的人呢……總要有她的人啊……」謝欽瑜閉著眼,粘稠的血沾在唇邊。

  吳三竟然聽懂了他在說什麼:「並不是在平原上打的仗——山石落下,誰知道底下那團血肉是誰,何況餘震了幾次,大地翻覆,即便想靠戰甲來找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到……但是靖仁公主那柄梨花槍是找到了,沒折,光禿禿地矗在一堆血肉亂石之中。」

  他用帕子揩掉謝欽瑜唇邊的血,看了一眼桌上還在冒熱氣的藥碗:「十天前,皇上追封她為明瑛侯,她是第一個被封侯的女人,雖然是身後。」

  ☆、大雪滿弓刀七

  「真正的你……」謝欽瑜哽了好幾次,終於說了出口,「已經沒了。」

  那一霎,洪菱舟的臉慘白如紙。

  「……你胡說,你胡說……」她喃喃,「我摸得到我的骨骼和血肉,我的身體還有溫度,我怎麼會死了呢?」

  她靠著門滑倒在地,不停地顫抖。

  她閉上眼,仿佛又一次看見了那鐵馬金戈——

  她中了暗箭,先前的傷口又崩裂開來,新傷舊傷齊齊作痛,讓她支持不住,以槍撐地跪倒在血泊中。

  她抹去眼睫上沾染的鮮血,冷厲的目光掃過周圍的北撾士兵:「你們的主帥已被我斬了!誰還敢來!」

  北撾士兵看著這個浴血而來的女修羅,一時間竟有了畏懼。

  就是這個時機。

  洪菱舟飛快給梨花槍裝好了新的藥筒,暴喝而起。她手腕翻折,腳步一旋,鐵蒺藜混著火/藥噴涌而出,北撾士兵猝不及防,哀嚎著倒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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