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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朋友很重要麼?李嘉壓住北風吹亂的字帖,將硯台、墨盒一一收了回去。蕭和權的身份她從來沒有過問,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他是燕國開國將軍蕭名鼎之後,三代世勛之族一朝卻毀在了上任右僕射權中天手裡。燕國皇帝看在蕭家滿門忠烈的份上,從權氏父子手裡保下蕭氏長房這一脈。

  他是個可憐人,但世上可憐人太多了。當年蕭名鼎率十萬大軍攻打梁國奪取朔方兩城,死在那十萬鐵騎下的梁國士兵與無數婦孺也是可憐人。時隔多年,那場戰役留下的痕跡仍在許多梁國人心中不可抹去。

  如今兩國皆在努力粉飾太平,李嘉拿起蕭和權所用的那個杯子,杯上仍留著餘溫。可粉飾來的太平它畢竟不是真太平,李嘉手一松,杯子落入畚箕里,啪嗒一聲。陶瓷碎成無數,殘片泛著冷光,倒映著李嘉面無表情的臉。

  誰也說不準,或許未來的某一天,她和蕭和權不僅不是朋友,而是戰場兩端執戈相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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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八,燕國使節團依照兩國定好的日子,如期抵達金陵城。

  國子監中諸位太學生在數日前已換上嶄新的冠袍,課堂里一排排整齊的方冠儒袍,從上看下去像片整齊的……

  「大蔥。」柴旭揉著挺得發麻的背嘀咕一句,留意到李嘉桌面,咦了聲。

  課上到一半,李嘉攤開的簿子大半卻是空白,記下的那寥寥幾行字跡潦草凌亂,找不出往日一半的工整。

  這完全不是李嘉的作風啊,柴旭下意識去看李嘉,不禁一愣。

  李嘉的臉蒼白得驚人,隱隱透著青色,雙唇乾得裂出一道道血痕。撐起腦袋的手微微顫抖,似是竭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滴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滑下,打濕了紙張。

  「博士!」柴旭喊出聲,打破一室平靜:「李嘉她病了!」

  「病了就病了,」沉浸在春秋大義里的老博士虎著臉道:「寒窗十年,區區病痛都忍不得,還讀什麼……」

  博士的話沒能說完,因為李嘉已經無力支撐,滑倒向一旁。墜地剎那,一道人影驟然近前托住了她。

  甲板課室譁然大亂時,一行紅衣的官員正簇擁著為首兩個紫衣人往這邊走來,與梁國左相交耳低語的權禹頓住話,望著從課室里衝出的一道箭影:「這是……?」

  梁國左相李儒抽了下嘴角,叫了個人:「去,快去打聽下什麼情況。」

  禮部侍郎去了沒有片刻,回來稟告道:「《禮記》課上有個學生因病暈了,武昌節度使家的公子剛剛送他回學寢呢。」

  武昌節度使家的小兒子啊,李儒的臉色緩和了些,正要找個說辭誇獎下呂佩仁助人為樂的精神,從而把話題引開,權禹忽而發問:「暈了的學生叫什麼?」

  「李嘉。」

  ☆、第11章 拾壹

  權禹出使梁國,在例行公事地處理梁國之間的外交事宜外,同時還帶來一批燕國出類拔萃的年輕士子,險惡用心不言而喻。梁國國子監祭酒大人壓力很大,大家喝喝酒聊聊天吹吹小牛就好了嘛,搞什麼文試。

  梁國老皇帝倒是大度,拈著山羊須笑呵呵地對權禹道:「權相此議深得朕意,兩邊年輕人就該多交流交流。那什麼友誼第一第一,比賽第二嘛。」

  回頭一轉身臉一拉,連夜把國子監祭酒召進宮裡下達死命令:「只能贏不能輸!哼!你要是給老子丟臉,老子就讓你丟命!」一群北方武蠻子還想和他大梁國比文采?這要輸了,梁國先祖先皇不得從地里爬出來,半夜飄在他床頭麼!

  「……」

  國子監里論起六藝精絕者頭一個便數李嘉,不僅頭腦發達、功課上佳,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詩文禮樂竟也是上乘,一手小令工整、風流。

  功課好可以憑藉死記硬背、奮發苦讀,但詩心樂感這種東西只能依賴天賦。梁國文人分兩種,一是書文考證黨;二是文辭華貴黨。從外表上看,李嘉絕對屬於前者,可實際上她是這兩者的集合體。

  所以說李嘉這一病病得很不是時候,生生愁白了老祭酒同一眾博士們的頭髮。

  權禹在來梁國前對李嘉這個新晉之秀的名字略有耳聞,文試是個託詞,真實內因不過是燕帝想藉此摸摸梁國下一代們的底細。所謂好苗子要及早地扼殺在搖籃里嘛。

  「病了?」權禹露出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那真是遺憾啊。」

  可不是太遺憾了麼?李儒扼腕,少了一員大將,局勢不利啊!

  呂佩仁前腳將李嘉送回學寢,後腳郎中沒進門,李嘉吐出縷微薄氣息,醒轉過來。呂佩仁一怔,將要替她寬衣解帶的手不動聲色地垂回身側:「醒了?」看著李嘉想要起身,低腰拿過地板上的蒲團塞到她腰下,扶著她坐起了些。

  「多謝。」李嘉人還是懨懨的,黑髮粘在臉側,將那張臉襯得更為慘白。

  呂佩仁觀察了她兩眼,提壺倒了杯水,水溫冰冷,他皺皺眉出去喚了小廝速燒壺熱水過來。將茶遞過去時,他忽然問道:「原來的杯子呢?」

  李嘉默默喝了口熱水,直言不諱回道:「砸了。」

  「哦……」呂佩仁笑一笑,不做計較:「看不出來你挺討厭我的。」

  因為你很煩,比蕭和權還要煩!李嘉沒有力氣再說話,靠著蒲團瞟了他一眼,略側過頭去閉上眼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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