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沈徽垂下眼帘,連同唇角的弧度也一併拉平,雖然他很快又恢復到往日的笑臉,但那一瞬之間的陰沉還是叫殷盛樂看得清清楚楚,而沈徽像是突然放下了什麼一樣,用帶笑的語氣說:「殿下說得沒錯,臣方才確實是有些難過。」

  「因為臨川侯為沈德求情?」

  「不只如此。」

  他們走在去御花園的宮道上,路旁掛了許多六個角的宮燈,燈面上畫著玉兔姮娥,角落裡是桂樹蔓生出的枝葉。

  他們身後跟了一隊浩浩蕩蕩的宮人,陳平走在最前,並且不著痕跡地把合樂擠兌到落後一步的位置上去。

  他心裡的糾結完全擺在臉上,被合樂暗暗記下。

  宮人隊伍的前方,隔了三步遠的地方,殷盛樂牽著沈徽的手,側頭問:「不止如此?」

  沈徽也向她偏了偏腦袋:「是的,不止如此,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眼神變得悠遠而空洞,仿佛是在回憶,又好像重新看到了過去的景象,「臣討厭臨川侯府,如果可以,臣只願做一個升斗小民,而不是落在侯府里,或許,不與『臨川侯』這三個字沾邊,臣與......臣與母親才會過得鬆快些。」

  「母親?」殷盛樂難過地看著沈徽,原書里,對沈徽早逝的母親提及最多的,是一段他報復臨川侯府,報復自己的生父以及後母的劇情。

  但無論是那書里,還是自己穿越後所聽聞的,都是臨川侯世子夫人在生產時難產,誕下沈徽後便過世了而已。

  然而沈徽的話里似乎別有深意。

  莫非劇情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發生了什麼變化?

  殷盛樂很是疑惑。

  沈徽苦笑著:「是啊,臣的母親,倘若她並沒有嫁給臣父親的話,或許也就不用受後來那麼多的苦難了。」

  「阿徽還記得令堂麼?」

  「殿下或許也聽說過,柳氏與沈健在臣母親有孕時苟合,故意氣得她難產,臣母親在生下臣之後便離世了。」他口中這段話,在臨川侯府是被視為禁忌的醜聞的存在,他哪怕心中有怨,想要為母親抗爭,想要以此指責柳氏和沈健,都會被旁人聯合著壓下,其中也包括臨川侯。

  一味地只知道捂住府里受害者的嘴,卻也不想想,這一家子的醜事放在外頭,又有哪幾個是不知道的?

  自欺欺人罷了。

  「莫非另有隱情?」

  沈徽點頭:「臣的母親雖然難產,但其實並沒有因此血崩,只不過到底還是壞了身子,精神不濟,身邊的人也被沈健趁著她昏迷全部打發走......她被鎖在臨川侯府最深的小院子裡,外人都說她已經死了,沈健不知從哪裡找來一具屍身將她充當作我母親下葬.......而我的母親,只能在那方牢籠里,眼睜睜看著柳氏不明不白地入府......」

  他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殷盛樂在他手背上拍拍。

  沈徽繼續說道:「她其實養我養到五歲,身子才終於支撐不住,才離世的......」

  「臨川侯就不管嗎?」殷盛樂發現,沈徽雖然平時都十分規矩,自稱也總是用謙稱,但這孩子情緒上來了,還是會露出許多破綻,包括但不限於對自己生父直呼大名,以及自稱從「臣」變為了「我」。

  「那時北胡犯邊,祖父被調過去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娘親已經離世,而我......臣年紀太小,還不知道要韜光養晦,在他跟前將事情全部倒出來,結果反被柳氏搶白,顛倒是非,因臣的一時衝動,失去了為母親尋求公道的良機。」

  他不住地嘆息,或許連他自己都沒能察覺,在短短一段話里,究竟是嘆了多少回,但殷盛樂默默地記下來了,心中不住地慨嘆著世道難公,命運對沈徽實在是過分殘忍。

  好想。

  殺了他們。

  殷盛樂眼神一凜,迅速將心底莫名湧現的殺意摁了下去。

  太奇怪了。

  原身小小年紀,究竟哪兒來的這麼多暴戾脾氣?

  沈徽依舊在訴說著自己過去,從一開始,他沒能搶占先機,到臨川侯因為新傷舊傷,辭官回家足不出戶的養病,而自己也逐漸學會如何在侯府中表現得聽話乖順,慢慢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吃了許多次虧之後,臣才學會如何反擊,在柳氏她面前故意露些破綻,引她再來對付我,又故意將祖父也引來,叫他看清楚我的處境,如此,臣才能有機會被送去國子監讀書,也才能與殿下相遇。」

  他始終認為,自己的掙扎,自己的不屈服,才是讓他看見為母親討回公道的真正階梯。

  倘若自己真的像祖父期盼的那樣,對那一家三口處處忍讓包容,只等著以後繼承侯府就好了.......開什麼玩笑,他所面對的,可是一群不知飽足的豺狼啊,但凡自己稍微有些不慎,就隨時都會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臣不想認命,也從來不願意認命,臣大概天生是個反骨頭,不願遵從父祖之命,天生的不肖子孫。」

  若放在從前,這些話,沈徽是斷斷不敢說給旁人只曉得。

  哪怕今天對著殷盛樂坦露心聲,也存在著賭的成分。

  對這個自他有生以來,給了他為數不多的溫暖的小殿下,賭下自己的所有信任,也博小殿下對自己的信任。

  殷盛樂就在沈徽的不安忐忑之中,將他的手抓緊了:「我不覺得你有什麼不對,他們為了自己,害死你的母親,還想害你,你難不成就順他們的意,將自己的命送上去麼?就因為他們是父親,是長輩?」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