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 婆娑秘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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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脖子上傳來了陣陣的寒意,但連鳳玖腦中閃過的直覺卻是蘇妙弋被什麼逼急了在自尋死路。

  果然,未等連鳳玖開口阻止蘇妙弋的行為,她就看到不遠處有幾個穿著束腿窄腰勁服的蒙面男子已「嗖嗖」的從屋檐上躍下,快的連鳳玖都來不及眨眼,他們已筆直的站在了她和蘇妙弋的面前。

  「放開夫人。」為首的一個蒙面男子出聲便是一口關東腔,眉宇間透著不同於常人的冷靜淡漠。

  蘇妙弋聞言,卻是一把緊緊的抓住了連鳳玖,一邊強迫她跟著自己後退一邊附在她的耳畔道,「阿九,我並不想把事情鬧大,方才我就說過,白卿護你護的很好,眼前這些人,就是證據。我知道,我對你而言的不請自來肯定會逼得他們出手的,但與其大家寧為玉碎,不如你讓他們先退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事情和你說清楚!」

  連鳳玖聽出了蘇妙弋的微喘,她覺得這個多年來金枝玉葉慣了的王妃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拿著一把短匕來要挾另外一個女子。連鳳玖突然很好奇,裴雁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讓蘇妙弋心甘情願的冒死找她,她更好奇,那些被白卿精心掩蓋住的事實,已腐爛到了什麼程度。

  是以當下,面對寒光閃閃的匕刃,她想都沒有想的就對為首的那個蒙面男子伸出了手,做了一個「不要往前」的禁止之舉,然後認真的看著他炯炯有神的雙眸道,「你們先不要逼她,我與王妃有些話要私下談,我隨她進屋,若是她對我心懷不軌,我也不會傻到任她宰割,但凡我發出了尖叫,你們再來護我也不遲!」

  為首的男子一愣,沒想到連鳳玖開口竟幫蘇妙弋求了個請,不由為難道,「夫人,先生的意思是……」

  「我知道夫君的意思。」誰知連鳳玖竟不等他把話說完,就笑著打斷道,「但我卻願意賭一賭王妃對我並無惡意。事實上你們瞧,若不是你們緊緊相逼,方才我同王妃聊的也還是愉快的。」

  幾個黑衣人聞言皆面面相覷了一番,且都不約而同的微微放鬆了之前捏緊的雙拳。

  而蘇妙弋也是個會看大局的,見狀便也鬆開了手中緊握的匕首,然後對著為首的黑衣人道,「我放下刀,你們且也後退至門口,我並不想使詐,不過有些事兒,卻只想與白夫人商談,還望各位成全。」

  雙方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開誠布公了,又加上連鳳玖這個當事人還在中間做說客,為首的黑衣人思索再三後便是點了點頭,在確保了連鳳玖的安危後,他沉著道,「夫人切記,若是有稍許不妥,只需大叫一聲即可。」

  連鳳玖點點頭,沖那男子微微一笑,然後轉身就隨著蘇妙弋進了屋……

  可是經過方才那一鬧,兩人再對視,不免都顯得有些尷尬。是以當蘇妙弋看到連鳳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還握著的匕首上時,她只能佯裝淡然的解釋道,「我也是沒有辦法,阿九,我必須要和你單獨談一談!」

  「裴大夫怎麼了?」連鳳玖聞言反問,不再多說贅言。

  「被王爺軟禁了。」蘇妙弋也省去了一切不必要的客道,眼露擔憂,「王爺要讓我拿你來換,但阿九,我知道,如今白卿於你是步步緊盯的,要想從白卿手中把你帶走,本就是難上加難的,且虎符如今也已經在皇上的手中了,王爺這一盤棋早在你與白卿見面的那一天起就輸了,到了今天,早已經無可挽回了。我心疼王爺,也心疼雁來,阿九,同為女人,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嗎?」

  「我不懂,王爺為何要軟禁裴大夫?王妃又是如何知道……寧桓公主的事兒,還有皇后娘娘的……」

  「阿九,皇上有皇上的眼線,王爺有王爺的探子,我說過,你命太好,前些年,有雁來在你面前擋著,如今又有白卿在你身前護著,但你只看得到白卿的深情厚意,卻看不見雁來對你的呵護。」

  「我……並不是……」

  然而蘇妙弋根本不給連鳳玖說話的機會,徑直搶了白繼續道,「阿九,其實兩年前,若非雁來擋在前面,你早已成了王爺的囊中物。那時候,王爺已經徹查了余城的那個小姑娘,也可以肯定那個小姑娘根本和徐家沒有半點關係,她脖子後面的胎記,也純屬是巧合而已,自然的,王爺便就把目標鎖在了你的身上。那個時候,雁來已是對你情根深種,他太清楚王爺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手段,唯恐你被劫去了湘懷以後王爺會對你使出太過卑鄙的手段,他便左右耗著王爺的時間,只說你於自己的身世一無所知,自然也不可能知道虎符的下落。王爺當時也覺得雁來說的有些道理,便還是決定按兵不動。再後來,雁來動了想娶你的心思,王爺覺得這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自然是大為讚許支持的,但是我和雁來都知道,這只不過是王爺的計謀之一,若是有一天,你於王爺而言沒了用武之地,又或者說你成了王爺路上的絆腳石,王爺並不會因為你是雁來的髮妻而對你網開一面,畢竟王爺視徐家為死敵,坊間流傳著的那些關於當年的是是非非只怕你聽雁來說過,也聽白卿說過,但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徐近善當年在最後一刻冒死一搏,一劍射穿了老王爺的肩甲,雖沒有當場要了老王爺的命,但這一記重創,卻讓老王爺折了壽,這一筆帳,王爺自然就算在了徐家的頭上,也就等於是你的頭上。試問,王爺又如何會真心實意的祝福你和雁來百年好合呢?」

  蘇妙弋這一番話說的幾乎都未見喘息,一氣呵成的壓迫感讓連鳳玖頻頻後退了好幾步。忽然,她的腰便撞在了屋角空空如也的藥柜上,柜子微晃而動,似一根無形的弦重重的拉扯住了她的心,那一刻,連鳳玖竟覺得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有些人,你以為了解他,卻在最後真相大白的時候,你才知道自己錯過了怎樣的一往情深。有些事,你以為全都看透徹了,卻在知道那些被人刻意隱瞞的實情後,你才知道自己誤會了怎樣的一片真心。

  可是這一刻,連鳳玖不覺惋惜,只感到難受,不覺失望,只感到擔心,不覺錯付,只感到虧欠。她與裴雁來之間的糾葛就仿佛是一個有緣無分的魔咒,她在河邊,他在岸上,看似攜手相伴,其實卻永遠都走不到一起。

  在沒有遇見白卿以前,她從不曾在裴雁來的身上尋找過一絲的兒女私情,在遇見了白卿以後,她一顆心幾乎全都懸在了那個光芒萬丈的男人身上,對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後的裴雁來,連鳳玖根本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

  可是活了這麼多年,連鳳玖從不將就自己的感情,就好像那時候裴雁來去聖人面前請求指婚,她百般抵抗,而換成了白卿她卻欣然接受,其實是一個道理。

  可是不愛卻不等於見死不救,心怨卻不等於要憤恨一世,也是直到這一刻,連鳳玖才深深的明白,為何這些日子以來,她雖嘴上不說,但心中一直橫著一根叫「裴雁來」的軟刺,那是因為她欠他的情已壓住了她的神經,平時不去觸碰還好,一旦觸碰,勢必傷筋動骨般的讓她難受。

  而如今,這樣的虧欠終於有了彌補的方式,蘇妙弋的親口相求,讓連鳳玖在此時此地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若非不是夫君將我保護的如此周密,王妃會想方設法的拿我的命去換裴大夫的嗎?」連鳳玖理著自己微亂的思緒,突然也想看看蘇妙弋的誠實到底有幾分。

  誰知,蘇妙弋竟不假思索的點頭道,「會,阿九,你要明白,你於雁來而言是一塊心頭寶,可於我來說,不過是害了我弟弟一輩子的女人。若我能親手了斷他對你的念想,不論用什麼方式,哪怕是讓你死,我都會去試一試。可是……」蘇妙弋說著靜靜的抬頭看了連鳳玖一眼,然後苦笑道,「你是他這十幾年來的日子中一個特別特殊的存在,最開始,你是他擺脫王爺和湘懷還有過往那些被人糟踐的日子的唯一目標,後來,你是他一心所向、尋求幸福安定的目標,再後來,你是他細心呵護、投注了深情厚愛的目標。阿九,不管你信不信,雁來這小半輩子的念想,幾乎都圍著你在轉了,索性他還心系醫術,索性他還忘初衷,不然只怕,他早就為你飛蛾撲火了。」

  「王妃如此說法,阿九確是受寵若驚的。但阿九想說的是,裴雁來從未說過他對我用情至深,在我還未遇到夫君以前,裴雁來一年中在宣城的日子也不過就半年,這半年中他也並非和我形影不離,我只把他當知心故友,這並沒有錯。」連鳳玖覺得這一番話並不是她在為自己辯解什麼,相反的,她只是想告訴蘇妙弋,裴雁來所謂的深愛,其實根本沒有傳達到她的心中。相比而言,她更喜歡白卿直白的表達,哪怕是獨占,也能做到讓人根本無力反駁。「王妃,阿九以為,緣定此生,有時候並不是看對方能為你、願意為你付出一些什麼,更重要的,還是看這樣的付出和情意你感受不感受的到,你願不願意接受,你是否心甘情願……」連鳳玖說著,不由的緩緩一笑,神若清月,朗朗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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