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婆娑秘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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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鳳玖很怕熱,所以入了夏以後,她幾乎都是晨間出門辦事兒,晌午以前回府的,如此便能在宅子裡窩上大半天避暑。

  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這個習性,一般也不會奇怪她大清早的就來串門。

  且因為南音懷了身孕的關係,連鳳玖幾乎就成了宣平侯府的常客,隔三差五的都要在侯府露個臉,直被南音笑她說「因為身上掛了個閒職且也不用日日上朝簡直空的要命。」

  不過陸南音話雖如此,但每每連鳳玖來,兩人都能湊在一起咬好久的耳朵,似一直都有聊不完的家長里短。這份遲來的默契,也是兩人之前從未想到過的,是以,連鳳玖每次去宣平侯府的時候自然心情都是不錯的。

  話說宣平侯府其實離春來街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連鳳玖多數過去都是隨心情而定的,並不會特意提前遣了人去知會。便如今天這般,她也不過就是趁著閒暇臨時起意,然後就在用膳的當口差了花言去備軟轎。

  軟轎搖晃,不緊不慢的從白府宅門而出,直往宣平侯府而去。

  只是這一路上,連鳳玖的心思都有些飄忽,一邊想著不知道今兒會不會再撞到宋謹譽那個小祖宗,一邊卻念著睿王和皇上今兒攤牌的事兒。

  是以當轎子驟停的時候,連鳳玖便是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就沖了出去。

  顛簸之餘,她緊緊的抓住了轎窗的木框,然後猛的掀開了帘子便問道,「怎麼了?」

  可她話音剛落,頭頂明晃晃的日光就被一抹纖細的身影給遮得陰沉了下來。

  「阿九。」那聲音軟糯如風,似曾相識。

  連鳳玖抬了頭,映入眼帘的,是蘇妙弋那張端莊精緻的側臉,她背光而立,一襲繁複的繡花羅裙將她骨子裡的華貴襯托的一覽無遺,寬大的水袖裊裊如煙,潺潺如水,那一顰一笑,倒也算是牽動人心的。

  「阿九,如此唐如與你見面,你不會怪我吧?」她問的理所當然,處心積慮已昭然若是。

  主動在蘇妙弋,連鳳玖一時半刻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熱鬧的廣安街上,自家的轎夫已被幾個精幹挺拔的武將給控制住了,而蘇妙弋站在她的面前,與其說是邀請,到更不如說是要挾。

  突然,連鳳玖的腦海中就晃出了裴雁來的容貌。其實,他們姐弟倆很像,眉宇間全是柔雅的清俊,薄唇沾笑的模樣都是那麼的賞心悅目。

  為何自己以前從未發現過?

  連鳳玖不由的有些出神,心中因想到了裴雁來而莫然的一緊,下意識就點頭道,「王妃相邀,阿九自然是要答應的。」

  蘇妙弋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卻很快側身道,「那阿九,便是坐王府的馬車可好?」

  連鳳玖又點了點頭,下轎的時候,對著為首的轎夫丟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便是挪了幾下碎步,就隨著蘇妙弋上了王府的馬車。

  車內寬敞華貴,精緻的繡花迎枕簇新而置,看上去倒像是為了迎她特意擺放的。

  連鳳玖站在車門邊猶豫了片刻,便挑了個靠窗的位置落了座,隨即蘇妙弋就跟著掀簾而入,側身斜坐,只偏著頭看著連鳳玖,眼波朦朦,叫人看不出她此時此刻的心境。

  「阿九膽大悉心,倒是讓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好意思了。」馬車緩緩而動,蘇妙弋這才開了口,心中只覺連鳳玖成親以後倒是比從前更添了一份從容和淡然了。

  連鳳玖聞言笑道,「王妃客氣了,王妃之舉也是大方坦然的,阿九並不怕您會使詐,又為何不赴王妃的約呢?畢竟,阿九也有些話想要親自問一問王妃。」想昨日,她從白卿那兒沒問出個所以為然來,今兒蘇妙弋登場,倒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的。

  蘇妙弋一愣,許久才失笑道,「無奈只怪前有皇上和王爺的心口不一,後有白大人周到細密的保護,如今我要見阿九你一面,真是難上加難的。」

  「周到細密的保護?」連鳳玖不解。

  蘇妙弋意味深長的彎了彎嘴角道,「無須我多解釋,阿九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車內頓時陷入了冗長的沉默,蘇妙弋不語,連鳳玖也跟著一併靜坐在那兒。她並不好奇蘇妙弋要將她帶去何處,一路走來,她心中都有譜,若過晌午她還沒有回府,花言一定回去宣平侯府尋她,然後白卿就會依跡來找。

  她是見識過金線門探子們的能耐的,所以心中更是篤定。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蘇妙弋帶她來的竟會是裴雁來的綠柳水榭。

  「今日之邀多少倉促了些,只這兒還算安靜避世,阿九不要嫌棄才好。」蘇妙弋下了車,轉身迎了連鳳玖的目光,見她也仔細的踩了腳凳下了馬車,隨即便是和她並肩入了水榭的門。

  「此處,相信不用我多做介紹了。」蘇妙弋左右環顧,心中頓生物是人非之念。

  「王妃所言即是。」人在故舊之所,連鳳玖也沒了陪她賞景懷念的心思,徑直道,「阿九陪您一路,王妃也是光明磊落的,便不知道王妃今日這般大費周章的邀了阿九,到底所為何事?」

  「阿九,你有一條多好的命,你可知道?」蘇妙弋聞言忽然正聲質問,順勢抬起了一直有些略微垂側的臉頰。

  連鳳玖這才看清蘇妙弋的左臉上,竟浮透著一個血紅的五指印,看那力道,應該是剛被人打了沒多久的。

  「王妃,您……」連鳳玖微怔,不明所以的看著面前的蘇妙弋,突然覺得今日,她把她來尋自己的目的給想簡單了。

  「你可知,為何你的身份於王爺而言,一直都不是件確之鑿鑿的事兒嗎?阿九,你可知,雁來,在王爺的面前,幫你擋下了多少嗎?」蘇妙弋眼神突然一斂,將眼底的溫柔脈脈悉數收盡,「雁來對你一往情深,你辜負了他,便就等於將他推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連鳳玖聞言微微後退了一步,眼前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水榭之境,只是這地方一看便就知已許久不曾有人住過,周遭涼意微亂,院子裡雜草叢生,迎著漸毒的日頭,一點一點的生出了蕭瑟的感覺。

  「我不懂王妃的意思。」於蘇妙弋,連鳳玖不想賣關子,也覺和她說話兜兜轉轉的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蘇妙弋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嗤鼻道,「白卿到底還是把你保護的很好的。」見連鳳玖蹙眉凝神的看著她,她便繼續道,「阿九,你可知道,自從你在寧桓手中出了事兒,白卿便暗中差了十個武功高強的武人護著你的安危?」

  連鳳玖聞言,瞪大了眼睛,如聞天書一般的否認道,「王妃只怕是弄錯了。」

  「只怕弄錯的人是你。」蘇妙弋淡淡的反駁道,「若非白卿如此大費周章,或許今日,你早就成了皇后娘娘的盤中餐,又怎會如此輕鬆自由的隨意進出皇宮。你難道不知道,五皇子回宮以後,皇后已把你當成了眼中釘嗎?」

  連鳳玖失神不語,這才發現她確是閒的已完全的喪失了本該有的警惕。虧她原本還天真的以為人之初性本善,卻不曾想到自己已經徹頭徹尾的成了皇后籌謀大業路上的一顆巨大的絆腳石。

  「若非如此,我只怕早已見到了你,也不會等到今時今日了!」蘇妙弋說著說著語氣就陰沉了起來,「只是阿九,今日我來,並不是來同你說白卿對你的種種關切愛意的,我來,不過是想讓你去幫一幫雁來。」

  「裴……大夫難道不是已經回……湘懷了嗎?」連鳳玖驟然想起,她上一次在湖邊與裴雁來相見,距離今日已有好幾個月了。

  但她本就是個說到做到的性子,想那時她既然已經當著裴雁來的面說了此生永不復見,又言之鑿鑿的答應了白卿那是她最後一次見裴雁來,那之後,她自然就沒有把裴雁來的行蹤放在心上。

  是以當蘇妙弋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連鳳玖只覺得更糊塗了。

  蘇妙弋聞言,目不轉睛的看了連鳳玖許久,忽而苦笑道,「當初,是我親手把他送到你身邊的。那時候,王爺幾番周折,終於查出了一些徐家的蛛絲馬跡,只可惜,當年帶著你逃出來的奶娘早已過世,很多線索就這樣斷在了西北。王爺總覺虎符已是囊中物,自然不肯就這樣放棄,便是加大了人力又一次查了下去,最終將目標鎖定在了你和楚州余城的一個小姑娘的身上。本來王爺覺得宣城不太像是藏匿良處,是我左右推敲,才讓王爺點了頭的。但其實我不過是一番私心,想讓雁來離開湘懷,離開王爺的桎梏,多長些見識,多學些本領,將來即便不回湘懷,不謀權貴,不踏仕途,他也能憑一己之力養活自己。可我怎麼都沒有想到,我這份私心,非但鋪就了他醫冠天下的決心,也生生的將他推進了萬劫不復的火坑。」

  蘇妙弋說罷,便見水榭門口的樹上已經壓下了幾個顯而易見的黑影。她心中清楚,白卿派來保護連鳳玖安危的那些武人已追了過來,且看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他們便是連遮掩隱藏的力氣都省了。

  這樣的場景,讓蘇妙弋乾脆心一橫,只眨眼的功夫,她就抽出了暗藏在腰間的短匕,直接拉過了還未回神的連鳳玖,將寒光微透的匕刃直接抵在了連鳳玖光潔如瓷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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