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坦誠相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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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這一個早上,連鳳玖被迫接受了太多的驚人秘聞,不管是自己的身份,還是白卿和自己的恩怨又或者是裴雁來的真實目的,她覺得首先是要把這些好好的消化一下,才能繼續接下來的問話,「裴雁來這些年,一直對我……」連鳳玖說著說著突然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著白卿,連聲音都似被人生生的拉緊了一般,壓抑得說道,「所以在胥縣……」

  白卿目色微暖,伸手微微揉了揉連鳳玖額間的碎發,然後淡淡的笑道,「還好,沒有太笨。」

  連鳳玖一驚,猛得抓住了他的手,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妥的面色一僵,堪堪鬆開了手,心裡難受的說道,「我就說世上哪兒有那麼巧的事兒,我前腳剛犯了喘,後腳裴雁來就來了,左右連半個時辰都沒有差。」

  白卿的目光還停留在連鳳玖剛剛鬆開的指尖上,聞言不免有些心不在焉道,「你怎麼不先問問我的事兒?」

  連鳳玖的思緒也還沉浸在對回憶的銜接上,之前略模糊的片段此刻正等著她自己一點一點的去深究其中的玄妙,乍一聽白卿的話,她便是神色一黯,不著痕跡的往椅子後面挪了挪身子方才道,「你……的事兒……」

  其實連鳳玖是有些逃避的心態,越怕什麼就越不敢問什麼。說白了,眼下她自己的身份其實已經坐實了,而關於徐家的一切,之前裴雁來洋洋灑灑說的那一大堆,連鳳玖也覺得中間肯定是真假參半的,再者這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她便也覺得不用著急了,然後就是裴雁來的身份,她確是要好好弄清楚的,最後就是……

  想到這裡,連鳳玖緩緩的抬起了頭,深吸了一口氣道,「方才從水榭回來的時候我問過你,你說……」可連鳳玖話沒開說臉就已經紅了一半,「你說……」

  「若非是喜歡,你覺得我會為了你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值得嗎?」白卿竟像是真的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一般,徑直就將剛才的話一字不落的重複了一遍。

  連鳳玖總覺得在關鍵的時刻自己卻特別的不爭氣,想問又不敢問,尤其是在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之後,就更害怕白卿對她的敷衍態度了,是以想對白卿說的話是一路從水榭卡回了白府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白卿竟會這樣直截了當的當著她的面問了起來,這不免讓連鳳玖心中微怔,當下腦子一頓,直接反問道,「你若是要悔婚,還是要同皇上去說,和我這兒說沒用。」

  連鳳玖覺得此時此刻她儼然屬於破碗破摔毫不怕碰的了,反正她的這一輩子現在看來故事跌宕起伏的都堪比話本了,又哪裡會在乎白卿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想娶她。

  誰知白卿一聽,卻是瞬間黑了臉徑直毫不留情的給了她一個當頭爆栗,然後壓著溫火道,「你是真笨還是被裴雁來嚇傻了?我說的話你全當耳邊風了嗎?」

  白卿一吼,連鳳玖也來了氣,便是一下子把在裴雁來那裡受的悶氣全部撒在了白卿的身上,「師父說話素來愛拐彎抹角的,恕徒兒太笨,若師父不能把話說直咯,也就別怪我聽不懂師父的意思。反正裴雁來說的清楚明白,師父的父親母親是徐家……」

  連鳳玖本說的是氣話,可那一臉微嗔的模樣看著倒不像是在生氣反而像是在和白卿撒嬌抱怨,但是當話被連鳳玖一不小心說到了白卿已故的雙親時,屋子裡頓時沉默了。

  不過是一瞬間,連鳳玖就堪堪的低下了頭,裴雁來的話無時無刻的不在她的心間繚繞著,如果,換個身份,換個立場,連鳳玖覺得,如果今時今日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因為徐家而慘遭身亡的話,那她還能不能敞開心扉接受白卿?連她都要仔細想一想,更何況是白卿。

  這謫仙一般的男子,本眼中就容不得一粒沙子,正如裴雁來所言,自己……也算得上是他的仇人了。

  「我記得那時候我還小,母親一直帶著我顛沛流離的,時而是姥姥家,時而是姨母家,時而又是哪個不知名的親戚家,連番著轉,看盡的全是人情冷暖,我便是覺得什麼時候父親能回來,便能有自己的家了。可母親等回來的不是活著的父親,卻是師父冒死帶回來的父親的屍首。那一晚,母親哭了好久,久到師父帶著我去睡的時候,母親的眼睛還是微紅的。」

  白卿的淺語娓娓道來,沒有一點任何開場的痕跡,仿佛這些心底的素語他很早就要和連鳳玖說了,只是他一直在等一個時機。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母親不在屋子裡,我出門去尋,卻見她一個人站在嶙峋的山崖邊,一身素衣,迎風而探,臉上儘是平淡。我嚇了一跳,連連跑去想要拉住她,卻在握住了她的手以後被她帶到了身邊……」

  「白……亦成!」連鳳玖不敢再往下聽了,直直的喊出了聲。

  誰知白卿竟溫柔的站起了身,然後伸手將連鳳玖直接拉了起來擁入了懷中,隨即抱著她又坐回了交背椅上,順了順她微亂的鬢髮繼續道,「母親當年跳崖,並非如外界傳的那般是被官兵追殺的,而是她自己要去的。其實,當年我恨過徐家,也恨過母親,若非是徐家,父親也不會慘遭迫害,若非是徐家,母親也不會跳崖身亡留我一人苟活於世。可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徐家的事兒,不過是父親母親生命中的劫,父親忠於攝政王徐大將軍,臨死前都秉著將士該有的氣節,為了徹查你的下落,父親顛沛流離,只為了想給已被滿門斬殺的徐家有一個最起碼的交代,母親的死,不過是想陪葬於父親而已。雖然至今我也不覺得母親的做法有多對,便是當年師父提及母親也滿是惋惜,但至少我此時此刻能理解母親。若是換做我,摯愛已逝,獨留於世唯有念心是一種活法,生死與共雙宿雙飛也是一種選擇。」白卿說這句話的時候,視線不曾離開過連鳳玖半寸,看得連鳳玖幾乎是無地自容的。

  「我話說到這個份上,你若還聽不明白的話,這些年的聖賢書看來真是白讀了。」白卿隨即笑了笑,釋然的心情讓他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聖賢書里何處講到這些!」連鳳玖蹙眉反駁,確是嬌聲嬌氣的。

  能聽不懂麼?這般煽情的話,只對她一個人說,若說這會兒連鳳玖還會懷疑白卿的心意,那她也算得上是睜眼瞎了。

  可是,「為什麼?」連鳳玖還是不解的問道,「你不是應該恨徐家人的嗎?」

  「恨過了,遇著你,卻恨不起來。」白卿淡然道,「最開始知道你可能是徐嫣,我對你只是留意上心,畢竟你身上有可能有虎符的下落。」事已至此,白卿確實做到了知無不言,經過裴雁來這一鬧,他已經不願意讓自己和連鳳玖之間再生什麼誤會了,「所以不光是我,連師父當年都注意你了好久。」

  連鳳玖不禁細汗涔涔,下意識就伸手摸了摸額頭笑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白卿忽然用唇抵住了連鳳玖的額頭,「這些費心的事兒,以後也不用知道。」

  連鳳玖驚的不輕,整個人端坐在白卿懷中幾乎動彈不得了。想她以前認識的和熟悉的白卿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模樣的,怎麼今兒他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一般,盡做些詭異的舉動。

  可是,連鳳玖卻覺得自己更詭異,明明白卿這麼的不正常,她卻覺得格外的幸福,便是連她到底是不是徐家人這件事兒也變的不那麼重要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向皇上求娶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求娶我,不是……為了要報仇?」

  連鳳玖問完了以後就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點蠢,卻見白卿聞言果然一愣,繼而皺眉道,「我何苦為了報仇還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一輩子的幸福?你當去向皇上討個賜婚是件容易的事兒?」

  白卿沒想到,自己倒是繞出了死胡同,這下卻把連鳳玖給繞了進去。

  連鳳玖一聽也覺得白卿的話有些道理,卻依舊不解道,「也不對啊,按著說你喜歡陸南音那種柔柔弱弱嬌艷似水的性子的,又為何會……」

  「我什麼時候喜歡南音了?」白卿聲音節節高了起來。

  「難道不是嗎?你還為了她進了宮呢!」連鳳玖壓根沒有忘記自己在西花園偷聽到的那一幕。

  結果自然又吃了白卿一記爆栗子,「若非是皇上派了你來,你當我會這麼隨隨便便的下山入宮?」

  連鳳玖幡然覺悟了過來,心裡頭似有蜜罐打翻了一般甜的要命,連連拽住了白卿的衣襟強迫他看著自己道,「真是為了我?」

  可偏白卿緊緊的抿著嘴,視線閃躲避而不答。

  但即便如此,連鳳玖卻再也沒有被白卿的故作姿態所迷惑。她突然莫名的篤定了起來,白卿是喜歡自己的,甚至有可能比自己喜歡她還要久,還要長。

  若非如此,他那時不會這麼輕易的跟著自己下了北山,若非如此,他不會在皇后設計自己的時候挺身而出,若非如此,他不會開口要收自己為徒,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多此一舉的幫著三姐擺脫困境,若非如此,他不會費盡心思的把自己從寧桓的手中救出來,若非如此,他自然也不會如此的在意裴雁來到底和自己說了一些什麼。

  所以,之前寧桓對自己的敵意其實是沒有錯的。原來,她連鳳玖在北山白君的心中,已占了如此重要的地位,重要到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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