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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穿著青色稽查服的男人在交頭接耳,並且發出笑聲。

  左邊的男人目光在我和我女人的身上微微一飄,伸出右手,印章在我推上前的兩張車票背面按下了青色的烙印。我獲得了安全的象徵,一個平和而沒有侵略性的身份。

  賣飲料的。

  雨衣。

  傘。

  自動扶梯。

  她跳上去了。

  這是我今天第一次審視她。一天都忙於偷雞摸狗,未曾一一過目。

  濕劉海。迷人。雨珠。白圍巾(我送的),紅色ADIDAS外套(還是我送的,保加利亞的玫瑰色),黑色背包(逃亡者的象徵),解開的拉鏈間那白色的毛衣(綿羊、夜雪或者白雲),纖細的腰身,黑色長褲(配色盤,親愛的,或者蠟筆),劉海間的眼睛在對我閃光。

  她提了一個箱子。

  我提了兩個。

  沒有背包。

  鐵道部門的工作人員——溫情款款的他們——為火車站配置了空調,設置了出售藍色雨傘、方便麵、可口可樂、褐色的核桃仁、灰色的報紙以及其他必需或不必需物件的機構。

  電動扶梯到頭。

  咯噔。差點跌倒。

  想到了那個女孩。那個穿著粉紅色外套的,身高173公分的,嫵媚的,嬌柔的,17歲女孩。

  她和我在向下的自動扶梯上,向上邁步玩,獲得了整個商場人的青睞。

  「張嘴。」她會說,然後給我吃薯片,然後吻我。

  我的女人轉過去了。

  尾隨之。

  一字排開的水果櫃檯。一群臉色猶如生薑的婦人。失去了青春的年華和媚人的容顏,只能兜售這些無生命的植物殘骸。

  抬頭,不想看他們。

  那裡有幾個大字。

  讀一下吧。

  不讀。

  不,偏要讀出聲來。

  ——不如此她不會回過頭來。

  丹田吐納,大聲喊出來:候——車——室!!

  E

  「你真無聊。」你說,為了加強語氣,你坐了下來。

  你的男人坐在了你的身旁。

  你抬頭看剪票處上空高懸的大屏幕,「T717次列車,19:45分,上海」赫然在目。

  周圍一度為你男人的一聲大喊而注目於他的人們,現在又低下了頭,開始談論他們自己的事,像覓食物的鴨子。

  一度被作為附屬注目對象的你念及此事,依然深感不快。

  作為表示,你推了一把你男人。「你怎麼總愛出洋相呢?」

  「不許再推我。」你男人說。他把所有的包都細緻入微地放在身旁,然後轉過頭來嚴肅地說:「我在想一件很嚴肅的事。」

  「什麼事?」你被嚇住了。手並不冷,但是你低下頭來,呵了口氣。

  「我在想,」你男人說,「我們晚上到上海是否要一起過夜。」

  「去死吧你。」你伸手朝你男人頭頂拍去。你男人任你的手在他頭頂著陸,並且誇張地叫了一聲:「啊……」

  「嘿,死了沒有?」你對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的男人問。

  「別叫我嘿,叫我親愛的。」你男人閉著眼睛說。

  「貧吧你。本小姐未婚。你別想了。這一輩子都輪不到叫你。」

  「不叫唄。我可以讓小悅叫。」

  「哪個小悅?」

  「那個喜歡穿粉紅的,你上次來我家時,我和她下西洋棋的那個。」

  「你跟她什麼關係?」

  「沒關係。」

  「什麼關係究竟?」你試著伸出手來——你男人沒有生氣的表示——於是你很有分寸地捏他的耳朵。

  「娘子饒命,小生招了。我和她實實的沒有關係。也就是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春宵一刻了一把。」

  「你還貧你,誰又是你娘子了?小心我用刑!」

  「什麼刑我也不怕。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累壞了。不想動了。」

  「我撓你!」你伸出手來,撓你男人的腰,你男人像遭了電擊一樣跳了起來,「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娘子饒過我娘子啊我這廂有禮了……」

  「坐下來。」你說,看到一個大男人準備做旗人女子的請安禮,你忍不住好笑,「乖,別出洋相了。」

  「出唄……」你男人坐下來,懶洋洋的靠著椅背。

  「丟人可是丟你的人!」你提醒男人。

  「曝光吧。無錫電視台會報導我的存在。一個荒誕派詩人,行為藝術家,天才小說家,失戀嘗試者,大鬧無錫火車站。你爸爸,我爸爸,你媽媽,我媽媽,他們會受到上電視的待遇,就像我在初中時一樣……那時,誰?一個文豪,我忘了。他死了,我被電視台採訪,說了很傻的話。丟盡了人。丟唄。我累了。我要睡覺。」

  「哎。」你說,「對不起。」

  「對得起對得起,你沒對不起我,對不起我的是袁世凱,他還對不起中國人民呢,我給你講過那個笑話嗎?」

  「我是說,」你耐住性子,輕輕地撫了一下你男人的額頭,將幾縷散在前額的亂發向耳際順去。「我不該提你媽媽的病。我知道你難過的。」

  「哎,我是裝孝子。我媽沒事。她要那麼脆弱,我長這麼大她早就過去不知多少次了。間歇性的。一會兒一抽風的。物理學課本說:頻率很密,振幅很小。」

  「哎。」你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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