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朱賀霖不想下去,便斥責他:「對君主『你』來『你』去,還有沒有一點為臣之禮?朕看得先治你個犯上之罪!」

  幔帳里傳來蘇晏含糊的聲音:「七郎,賀霖,你們不要吵,小聲點……」

  毒性使他畏光怕聲、困頓難當,但求生本能與外界刺激又不准他安靜地睡著。尋常人渴睡不得,必暴躁發火,但蘇晏看著一室之內的眾人,首先想到的他們對自己何等情深意重,所以這股失眠的暴躁只能死死憋住,暗中朝自己發。

  身體與精神的三重煎熬,讓他時刻如行火獄、如履冰錐。

  他有時會突然哭出聲來,哀求道:「你們讓我睡吧,讓我走吧……」

  眾人心疼又無奈之下,只能殷殷安撫與鼓勁,讓他再等一等,再多捱一會兒。「這可太難熬了啊……」 蘇晏喃喃道,「七郎,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想著你。」 沈柒撫摸他的臉,「你也想想,想誰?」

  蘇晏失神地答:「想你——你們所有人。」

  這下不僅沈柒無話可說,其他人也沉默了。朱賀霖心裡隱隱後悔起來:若是之前不聽豫王挑唆非得把沈柒發配出去,是不是就不會造成眼下的局面,也不會叫蘇晏平白吃這麼多苦,乃至性命堪憂?

  他猶豫了許久,試探地問:「清河,五指尚有長短,家中子女多父母尚有偏愛,我們六人,你心裡真的分不出個厚薄?」

  蘇晏再次從渴睡中被喚醒,哽咽道:「我怎麼分!怎麼分!待我死後,你們把我分屍了吧,稱斤論兩一人一份,誰都不偏心!」

  眾人默默地嘆了口氣。

  荊紅追道:「先把大人救回來,之後…… 由他吧。誰再仗勢逼迫他做選擇,我帶大人遠走高飛。」

  阿勒坦深思熟慮後,對荊紅追說道:「你的胸懷像草原一樣寬廣,可以隨烏尼格來北漠生活。」 又一指沈柒,「他也可。能戒斷黑藥丸的癮,我敬他是條漢子。」

  其他三個姓朱的皇族,自然一個都不歡迎。

  清和帝正要反擊,景隆帝卻不動聲色地做了個動作——他側身坐在榻沿,手指撫過蘇晏臉側,揉捏白玉般的耳垂。蘇晏睜開眼,迷離地望著他,呢喃道:「槿隚,我還記得,我說過不要『終年唯一期』,要像尋常百姓夫妻一般,每夜、每夜……」

  景隆帝道:「那你得先撐住,活下來。想想你若離開,會有多少人跟著走?」

  蘇晏愣怔片刻,應諾:「好,我會撐住。你別走。」

  眾人:……

  朱賀霖:不愧是我爹!

  豫王如一陣風撞開屋門,帶著滿身霜塵與濕透的單衫,劈頭便道:「人我帶回來了!他怎麼樣了?」

  沒打算等誰回答,豫王直接衝到蘇晏床榻前,汗津津地抱上去:「謝天謝地趕上了!我的乖乖!天知道我這一路上有多怕——」 戛然而止後,他喘口氣,轉頭叫,「霍惇,快!樓夜雪跑不動,你背他!」

  樓夜雪哪有臉叫好友背進屋,在走廊就冷著臉一把推開霍惇的手,匆匆進屋。

  他沒覲見過清和帝,但見一位青年穿著團龍圖案的猩紅曳撒,連忙行禮,朱賀霖不耐煩地揮手叫他免了,快解毒。結果剛起身抬頭,景隆帝的御容撞進眼帘,樓夜雪驚愕萬分,險些又跌回地面。

  霍惇也震驚無比,一時忘了扶他。好在樓夜雪心神頗為堅韌,比霍惇還快一步反應過來,只當自己沒認出,上前給蘇晏把脈,查看症狀——至於偌大個頭的聖汗阿勒坦,他就真的視而不見了。

  「…… 的確是中了微臣的『關山月』。」 樓夜雪皺眉,「中毒已有三日,哪怕蘇大人強撐著不入睡,也終有打熬不住的時候。」

  「解藥呢?快拿出來給他解毒。」 朱賀霖催促道。

  樓夜雪收回手,蒼白消瘦的臉上,略顯刻薄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他的確精研製毒之道,卻是第一次心生對自己過於自負與偏激的懊惱:「臣之前並未對蘇大人說謊,『關山月』是個獨品,並未研製過解藥。」

  朱賀霖絕望之下,想遷怒地殺了他,但話臨出口前又生生忍住,肅然道:「樓夜雪,既然你能做出毒藥,就能做出相應的解藥。朕給你五日時間,你一定要把解藥研製出來,否則就算朕不殺你,不殺霍惇,你又如何對得起於你有大恩的蘇晏?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若威脅說要大開殺戒,樓夜雪自然會為了霍惇豁出命去研製解毒藥,但皇帝卻只問了兩個 「如何」,叫樓夜雪從懊惱變為了懊悔,一心只想為蘇晏豁出命去研製解藥了。

  樓夜雪伏地行了個大禮,發誓道:「臣必竭盡平生所學與滿腔心血,在五日內研製出解藥,救活蘇大人!」

  朱賀霖命人帶他與霍惇下去,準備製作解藥的房間與工具、藥材。

  想到又是一輪更漫長焦急的等待,眾人顧不得自己疲憊,只心疼蘇晏還要繼續忍受身心折磨。

  豫王見才離開三日,其他幾人面容多少透出憔悴,便道:「你們輪流守著他?也加本王一個。」

  於是六人輪班,陪著蘇晏苦捱,期間樓夜雪兩次拿著半成品解藥過來試驗,都沒有起到理想的藥效。不必其他人多加催促,平素倨傲而有潔癖的樓夜雪已成了瘋魔痴迷的模樣,嘴裡喃喃念著 「成分對了,比例不對」 又跑出去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