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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勒坦早知道這個道理,其實未必願意讓全族放棄祖祖輩輩傳承的遊牧生活,方才不過是想借鶴先生敲打一番弈者,以免對方還真以為能把他當槍使罷了。

  於是他警告似的抖了抖馬鞭的鞭梢,發出一聲清脆空響:「既如此,我便看在弈者的面子上退一步。助你們拿下京城後,該我的東西一分不能少,包括我要用來做法器材料的那個人。屆時爾等若是食言,可就休要怪我貪戀這中原春暖花開的大好河山,捨不得走了。」

  「當然,當然。」鶴先生再次拱手,「雙方恪守盟約,才是共贏之道。」

  兩邊無話,各自行軍。阿勒坦率軍往東繼續前進了二十餘里後,荊紅追的身影從路旁的山林里閃現出來,逕自躍上了一匹無人騎的戰馬。

  阿勒坦問:「走了?」

  荊紅追頷首:「走遠了,看著是往房山縣的方向去。」

  「我沒問那隻白野雞的去向,問的是烏尼格。」阿勒坦故意抬槓。

  荊紅追冷哼一聲,不想搭理他。

  半日前,奉命埋伏在榆河附近的左右哨,斥候在查探周圍地形時意外發現一隊不明身份的緹騎,直奔著昌平州城的方向而來,覺得很可疑,故而立即上報給「沐勛」將軍。

  其時,他們的主將正在城外野地里,與敵酋隔著篝火劍拔弩張,中間隔著個剛從樹上摔下來、狼狽烤火的蘇大人,因為身上衣衫髒污破損,還裹著貼身侍衛的外袍。

  怪只怪某人那副白衣飄飄、長發不簪的做派過於惹眼,蘇晏一聽就拍著座下的青石,說道:「如此裝逼的打扮,必是鶴先生無疑。」

  「朕就知道,京畿亂成這樣,又是造反的王氏賊軍,又是不安好心的『勤王』諸藩,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鶴先生不可能不來湊熱鬧,說不定弈者也悄悄現身了。」朱賀霖說著,再次瞪向阿勒坦,「明顯奔著與你會面來的,說雙方沒有勾結誰信?真不知道清河失憶時,你給他餵了什麼迷魂藥,以至到了眼下這般水火不容的境地,還在為你說話!依朕看,在此直接殺了你,北漠與弈者勢力的勾結自然土崩瓦解,我大銘也不至於腹背受敵。」

  阿勒坦同樣沒有好臉色給他:「銘國皇帝,我是看著烏尼格的面子上,才坐在這裡與你商談。你無視我遞送的國書,又語氣不善地出言指責,甚至揮劍追砍我的可敦,我正考慮要不要假戲真做,現在就下令開戰,把你這顆尊貴的頭顱掛在馬鞍旁,再去踏平紫禁城。」

  眼見雙方真要翻臉,蘇晏頭皮發麻,用力拍了幾下條石,提高聲量:「大家在一條船上,都給我坐好了!誰再試圖折我的槳、燒我的帆,我就拆了他的腦後反骨。阿追,待會兒哪個先口出惡言,你就點了他的穴,讓他當個木頭人。」

  荊紅追應聲答:「是!」

  劍道宗師的這聲諾,不僅有著言出必行的能力,更藏著正中下懷的快意,這下兩位君主再深感不忿,也不得不暫時咽下這口惡氣,畢竟誰也不想在心上人面前露醜又掉份兒。

  蘇晏深吸一口山野間的春寒涼意,決定暫時摒除私心,做個莫得感情的事業機器。他面無表情地問阿勒坦:「當初我離開旗樂和林之時,鶴先生的車隊還沒走吧,你再次接見他了?」

  阿勒坦很乾脆地承認了:「對,不止一次。在朱栩竟傷了我的胳膊之後,以及你解了我的血毒又離我而去之後,我都與他密談過。」

  朱賀霖面沉如水地攥緊了劍柄。

  蘇晏微微眯起了眼:「你要讓鶴先生覺察出你對豫王的恨意、對可敦被劫的憤怒,讓他相信這是與你結盟的絕佳契機,因為你們的仇恨指向同一個目標——大銘。」

  阿勒坦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對。」

  「鶴先生趁機舊事重提,表達結盟之意,想必你也與其討價還價,還提了不少條件。而條件越苛刻,就越顯出你是認真對待這件事。」

  「不錯。我提了三個條件,對方都答應了,最後還與我歃血為盟,簽訂了白紙黑字的契約。」

  「不妨讓我猜猜這份盟約的內容……你兵發大銘,助弈者攻打京城,而弈者成事後將給予你大量財物與人口資源,甚至是割讓中原的土地,與你重新劃界而治?」

  阿勒坦嘴角微露笑意:「好個一本萬利的交易,不是麼。比起對我的國書不屑一顧的銘國皇帝,弈者的姿態可低多了。」

  蘇晏也笑了:「可我認識的聖汗阿勒坦是攫獵的雄鷹,而非食腐的禿鷲,並不會被眼前的巨大利益沖昏頭腦。反而會懷疑這個交易背後的陷阱,甚至會搶先對方一步設下陷阱,反守為攻。」

  火光中,阿勒坦注視他的雙眼仿佛流動的黃金,在此刻迸發出驕傲的光彩:「我的烏尼格,烏蘭神山所有的湖泊加起來也不及你的智慧深。你是我唯一的知心人。」

  朱賀霖與荊紅追不約而同地犯嘀咕:這是夸清河大人?這是拐著彎兒地夸自己呢!真不要臉。

  蘇晏耳根有點發熱,只裝作沒聽見,繼續道:「同時,這也是對大銘的一種試探——試探國力,試探君臣的底線,從而判斷我在獻策中提出的『南聯西進』戰略,是否真的具備足夠遠大的前景。時至今日,你得出結論了麼?

  「你的大軍輕易就進入了京畿地區,是否覺得大銘的戰力孱弱不堪?」

  阿勒坦略作思索,答:「一開始,的確有這種感覺。但越是深入銘國境內,越覺得不對勁……後來我想明白了眼下的這形勢,如果不是某些力量有意為之,那麼我北漠鐵騎或許連靖北軍那一關都很難過,更別說兵臨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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