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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候甲答:「這個地名是太祖皇帝取的。我朝建國初攻伐北成時,太祖與顯祖皇帝何止打到威虜鎮,還攻陷了他們的王庭旗樂和林,甚至打到了極北的壩額湖。

  「可惜呀,這些草原韃子就跟野草一樣,那句詩怎麼說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北成亡國了,他們便散作韃靼與瓦剌兩大勢力,幾十年來仍在一邊內鬥爭奪宗主權,一邊外擾大銘掠奪畜物。」

  斥候乙插嘴道:「如今內鬥沒有了,阿勒坦不是自封聖汗,統一北漠了麼?當時他兵臨韃靼王庭——旗樂和林,逼得『雌獅可敦』抱著韃靼小可汗從宮殿高處跳河自盡,又幾乎屠盡韃靼王室,只留一個公主,拿來與自己的心腹部下聯姻。此舉一下子就震懾住了韃靼的大貴族們,紛紛對他俯首稱臣,這手段……嘖嘖,果然是一代梟雄。」

  越是了解阿勒坦的行事手段,荊紅追越是為自家大人憂心忡忡,覺得阿勒坦經歷過中毒與喪父之後,性情大變,顯然已經不是幾年前在靈州清水營見到的那個率真爽朗的販馬漢子了,若是被他認出蘇大人的身份,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殘暴舉動來。

  他關心則亂,指尖真氣微泄,險些把「威虜鎮」戳出個洞。

  「阿勒坦會不會撤到了這裡?」斥候甲端詳著輿圖上的這個指印坑。

  斥候乙搖頭:「我不知北漠人管『威虜鎮』叫什麼,但那處僅僅是個部落聚居地,不算很大,怕是養不起十萬大軍。」

  荊紅追的指尖又從「威虜鎮」繼續往北滑動,停留在北漠腹地的三河交匯之地。

  此地雖為韃靼王庭所在的都城,地圖上亦有另行標註,在「旗樂和林」的旁邊備註了一個「殺胡城」。

  顯然這個大銘風格的地名也是太祖皇帝另取的,不僅炫耀了自己攻城殺人的赫赫戰功,對北漠的輕鄙與敵意也從中可窺一斑。

  荊紅追油然生出一股「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慨嘆,但很快就被對自家大人的擔憂沖沒了。

  「我打算繼續往北走,定能追蹤到蛛絲馬跡,救回蘇大人。」荊紅追沉聲道。

  兩名斥候則表示要回靖北軍的臨時駐紮地——沙井,向將軍大人匯報他們所打探的情況。

  雙方很快分道揚鑣,三騎人馬猶如雪原上的數點驚鴻,於寒冬蒼茫的北漠大地各自奔赴遙程。

  -

  蘇彥咳嗽得厲害,夜不能安枕,精神越發委頓了。

  阿勒坦用白狐裘一層層包裹他,不僅讓他與自己共乘,更是時刻摟在懷中,日夜兼程地趕路。由於蘇彥一吃東西就會引發咳嗽導致反胃,只能進一些流食,阿勒坦身邊永遠備著新擠出的溫熱馬奶。

  將領們與王帳侍衛們對此私下議論——

  聖汗前所未有的盛寵,竟是給了一個戰場上俘虜的、認識不到三日的中原男子。此人曾是胡古雁台吉的奴隸,聖汗以一座富金礦的高昂價格將他換了去,還親自為他賜名「烏尼格」。

  胡古雁台吉雖然對即將到手的金礦十分得意,但誰若是在他面前提起被換走的奴隸,他便要勃然翻臉,罵那名奴隸是個會使妖術的禍害,把阿勒坦迷得理智盡失,毫不顧及他的汗王兄弟的顏面。

  聖汗時年二十二歲,同齡人孩子都不止生一個了,他卻遲遲未婚,甚至連個侍妾都沒有,當真是要守著神樹刺青,死等老巫預言中的命定伴侶?

  那個烏尼格摸了神樹刺青也沒被治罪,聖汗難道認為自己的命定就是他?

  也許是作為寵物豢養的,並沒當做是個人,故而不計較。

  左不過一個奴隸罷了,想寵就寵,想殺就殺,只要聖汗高興,哪怕把萬八千個奴隸一齊活埋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

  閒話紛紛,傳到了侍衛長斡丹的耳中。作為第一心腹的他也覺得不可思議,想打聽情況又看阿勒坦近日一絲笑容也無,似乎心情惡劣,最後還是忍住閉了嘴。

  阿勒坦下令全軍急行,三日夜內必須抵達旗樂和林。

  北漠騎兵們自小牧馬,吃喝乃至打盹均能在馬背上完成,而且備用馬匹多,一匹跑累了換一匹便是,故而並不覺得急行軍格外艱辛。但多少有些不解,為何要轉道北上旗樂和林,不打銘國了麼?

  不過聖汗因著神樹之子與薩滿大巫的尊貴身份,又擁有統一北漠的戰功與殺伐手段,威望之重猶勝烏蘭山,即便眾人再不解,也無人敢輕易質疑。且軍中還有不少狂熱擁護者,認為聖汗的命令便是天神旨意,無論要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會服從。

  胡古雁對此頗有微詞,但也只能放在心裡罵罵,明面上也不好弄得太難看。

  畢竟自己這個所謂的「兄長」,只是因為先汗虎闊力的可敦婚後多年未育,才從族人挑中了年幼的他過繼到膝下,後來果然接連產下三子。若非這個風俗,「台吉」的頭銜與如今手上的權勢,根本落不到他頭上。

  出身是胡古雁心底的瘡疤與不甘的隱痛,阿勒坦地位越高、威望越盛,這個瘡疤就越是痛得厲害,仿佛裡面灌滿了劇毒的膿液。

  他知道自己各方面都比不過阿勒坦,但居然連區區一個奴隸都瞧不起他,敢當眾棄他逃向阿勒坦。胡古雁一想到河岸上的那幕便如鯁在喉,心中恨火便是拿一座金礦也不能澆滅。

  但恨意難平又能怎樣呢?勢不如人,只能隱忍,只能蟄伏,只能隨時做好準備,等待改變命運的時機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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