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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糧官自知無權驗證對方的身份,而且大營所在的邊堡城牆極為堅固,城外關卡重重、綿延數里,自有專人驗證往來者身份。便點頭道:「卑職派一名斥候為大人們帶路。職責在身,不便久留,告辭了。」

  兩人朝錦衣緹騎抱了抱拳,押糧草車輛繼續前行。

  兩支隊伍擦肩而過時,運糧官甲難抵好奇地轉頭多看了幾眼,正好看見前輛馬車的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頭戴三山帽、身穿御賜蟒衣的中年宦官,抻著雙臂舒展筋骨,發出唉唉的嘆氣聲。

  運糧官甲和乙再次對視了一眼,同做口型:死太監!

  他們沒了多看的興致,匆匆押車走遠。在他們身後,蟒衣宦官走到後一輛馬車邊上,隔著窗子請示:「大人是要下車鬆快鬆快筋骨,還是繼續行進,前往靖北軍大營?」

  車窗內傳出年輕男子聲音:「先趕路,入冬了天黑得快。」

  蟒衣宦官應了一聲,吩咐護衛:「繼續趕路。」

  一行車騎在斥候的帶領下,向著山嶺上的邊堡逶迤而去。

  -

  邊堡內,一座石塊與土塊壘做的平房,從窗戶間透出的燈光比其他房子亮得多。

  這便是靖北軍目前的主帳所在。

  當然,大軍正在邊境游擊中,並沒有固定的駐地,附近這幾座規模較大的邊堡也只是暫時的營地。

  曾經的豫王府侍衛統領華翎,如今成了新任的黑雲突騎長。故而又重新提拔了一個親軍頭目,名喚「微生武」的二十來歲青年,原本是太原軍鎮的一名參軍,其父曾在十多年前的靖北軍服役過,從小耳濡目染之下,懷著滿心崇拜之情,死乞白賴地要給「靖北將軍」當親兵。豫王為了儘快融合這批分別來自太原、榆林與寧夏的兵士,便同意了。用了一陣子,感覺還不錯,小伙子忠誠又機靈,就是對他有點熱情過頭,需要時不時潑點冷水遏制一下。

  此刻,滿懷熱情而來的微生武敲了敲門,獲准後進屋,覿面便道:「將軍,果然還是來了!」

  豫王正在研究軍報,頭也不抬:「什麼來了。」

  「朝廷派的監軍。」

  豫王一挑眉,抬眼盯住了微生武。

  微生武被這飽含深意的詢問眼神扎了一下,撓了撓眉梢:「哨卡驗過文書與身份腰牌了,是京師御馬監的掌事,黎滿。」

  豫王難掩失望地哼了聲。

  微生武知道自家將軍討厭被人掣肘,尤其是沒本事的外行人,便提議:「要不卑職先給他來個下馬威?他若是識相,不對軍務指手畫腳,或許還能留得一命。」

  豫王把軍報翻過一頁,懶洋洋道:「隨便。」

  出了房門,微生武斜幾下眼珠,計上心頭,跑去問軍需官:「上次我們在草原上逮的那窩小狼呢?」

  軍需官答:「按您的意思養著呢,如今有點大狼的樣子了,今後馴好了,說不定還能當傳訊獸。」

  「借我兩頭。」微生武說著,進了狼圈,一邊咯吱窩下夾一頭草原狼,雄赳赳地走了。

  -

  負責接待的兵士對新來的監軍大人及其護衛頗為怠慢,給領到一處土窯洞前,呶了呶嘴:「邊境條件簡陋,諸位大人就屈就一下吧,總比露天搭帳篷好。」

  黎滿本是御馬監的掌事太監,在紫禁城裡頤養慣了,哪裡住過這等陋室,當即就要發怒:「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接待的兵士不等他發完牢騷,乾脆利落地回了句:「不是!」隨即拔腿走了。

  黎滿氣了個倒仰。

  卻見同行的那位大人帶著貼身侍衛,毫不猶豫地往土窯洞走去,忙不迭叫道:「大人何等身份,怎能住這種鬼地方……」

  不料對方頗為奇怪地轉頭看了他一眼:「靖北將軍何等身份,他都能住,我怎麼就不能?」這句問話語氣雖平淡,卻透著不容動搖的力度,黎滿被噎得一口氣梗在喉嚨,生吞雞蛋一樣咽下去。

  「黎公公若住不慣也無妨,可以另尋佳處,此處就讓與我吧。」對方帶著貼身侍衛進了窯洞,反手把破舊的木門給栓上了。

  黎滿沒轍,又不敢再在他面前發脾氣,只好吩咐隨從:「你們附近四處轉轉,看還沒有人稍微像樣點的住處?」

  最後也不知黎公公尋到滿意的住處沒有,總歸人是走了。

  原本還有一隊錦衣衛要守在窯洞前,也被勸散,理由是:「我這人愛清靜,身邊有個侍衛足矣。你們一路奔波辛苦,各自好生安歇,明日再召集大家。」

  土窯洞前又恢復了平靜。窯洞內的人伸了個懶腰,在貼身侍衛的服侍下,稍微洗漱一下就準備上炕睡覺。

  吹滅了油燈,剛閉上眼,便聽見侍衛低聲道:「窯洞外有個人偷偷摸近來,意圖不軌。」

  他笑了起來:「這裡是邊堡,到處是巡邏的士兵,外面那個人你見都沒見著,是怎麼判定對方意圖不軌的?」

  「因為他不是一個人,還帶了兩隻獸。」

  「兩隻獸……是羊嗎?說來這邊堡內似乎養了不少羊,路邊都是屎粒子。」

  「是野獸。」貼身侍衛面無表情地道,同時扣了兩枚碎石子在手,就要彈指射出窗縫。

  卻被自家大人拉住袖子:「不急,且看對方想玩什麼花樣。」

  窗戶被人從外面悄悄打開,兩個獸影從窗口躍了進來,幽綠的獸瞳在黑暗中發光,呼哧呼哧地低吼聲伴隨著野獸的腥臊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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