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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晏一驚,問:「是不是阿追瞧出了什麼?」

  藍喜將荊紅追所為、所言簡單說了幾句。還未說完,只見貼身侍奉的內侍們從寢殿內全部退了出來,朝蘇晏躬身說道:「皇爺命蘇大人立即入內,不可再耽誤。」

  顱腦病灶、塞結成團、形態與質地都已異變……蘇晏還來不及仔細思索,聞言只好朝藍喜再次拱手示意,然後快步進入寢殿。

  殿內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味,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微辛微苦的草藥香氣。

  龍床上幔帳半垂,掩映出皇帝半倚枕被的側影。

  「臣蘇晏——」

  蘇晏正要叩行面君之禮,卻聽皇帝說道:「你看,這裡一個外人都沒有……清河曾說過,『在這一室之中,我們有鶼鰈之情』,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蘇晏笑了起來,鼻腔有些酸澀。他不再行禮,徑直走進拔步床前的圍廊,踩著踏板側坐在床沿,俯過身去直接抱住了皇帝的脖頸。

  他把臉貼在皇帝胸口,語聲輕悄:「我在南京思念皇爺,一日更甚一日。『相會即別離,人生何參商』,我算是真正體會了其中三味。」

  皇帝只手攬住蘇晏的腰背,嗅了嗅他頭頂發香:「我也思念卿卿,哪怕是在昏沉沉的迷夢中。」

  蘇晏眼眶潮潤,抬頭問:「那我能不能親你一下?」

  皇帝凝視他的眼睛,反問:「我一病數月,如今是否憔悴支離,不堪入目了?」

  蘇晏含淚微笑:「皇爺永遠都是我初見時清俊端華的模樣。」

  他迎上去親吻皇帝的嘴唇,皇帝卻轉過臉去,這一吻只落在了臉側。

  「身患惡疾,恐染及你,不可太過親近。」皇帝沉聲道。

  蘇晏不管不顧,兩手捧住皇帝鬢角臉頰,硬湊過去啾啾啾地一通亂親:「才不是什麼惡疾!讓陳大夫來治,阿追也來幫忙,很快就能痊癒了。」

  皇帝躲不開、迫不過,被親了一臉濕漉漉,忍不住雙臂將他緊緊抱住,嘆道:「清河啊……」

  第303章 他與江山同在

  蘇晏被皇帝緊緊抱著,嗅著衾枕與龍袍間薰染的御香,覺得十分妥帖安全。

  這一年多來的風雨霜塵、近一個月的艱險奔波,仿佛漫天驚鵲終於尋到了棲息的樹,所有苦楚都在這個懷抱中得到了撫慰。

  「皇爺噯,」他低低說道,「你把遺詔收回去,好不好?

  「藍公公已經去請應虛先生了。至於阿追,我沒離開皇宮,他想必是不會走遠的,也許這會兒正藏身在哪個角落裡,待我出門去叫一聲。」

  皇帝掌心在蘇晏後背拍了拍:「去旁邊的書桌,打開中間抽屜,把裡面的一卷畫兒拿出來。再拿一支沾了墨的筆。」

  蘇晏不管他打岔,繼續說:「阿追如今是武學宗師,應虛先生又是外科聖手,二人聯手,一定能治好皇爺的頭疾……」

  皇帝微嘆口氣,改拍為揉:「聽話,不然我的頭又要疼了。」

  蘇晏明知這是藉口,拗不過他,只得起身依言取了那捲畫兒過來,放在被面上。墨筆則小心地夾在耳上,怕染黑了錦被與衣物。

  皇帝示意他打開。蘇晏慢慢展開畫卷,見是一幅《雨後風荷圖》:夏日園池,荷葉亭亭隨風輕曳,葉上露珠自由愜意地流動,翠色慾滴,葉下半尾游魚,水波中若隱若現。

  整幅畫用筆剛柔並濟,線條洗鍊,將荷葉的清雋與風骨勾畫得栩栩如生,無論技藝還是意境皆臻妙無比,蘇晏一眼就看出,這是皇帝御筆。

  「這幅風荷圖,畫於前年的端午。」

  前年的端午節……是他剛剛進宮擔任司經局洗馬,受東宮小黃書連累,挨了一頓廷杖之後的事?

  「當時就想找個機會,把這畫兒和半首詩送你,可不知出於何種心境,又藏了起來……這一藏啊,就是兩年多。」

  蘇晏看著畫卷邊上,皇帝用遒勁圓熟的筆法所提的兩行詩句:

  青荷憐淨碧,宿雨不堪襲。

  他輕吟著這兩句詩,低笑一聲:「我知道皇爺為何不敢送出手,是怕我當時錯誤解讀,淫者見淫。」

  皇帝搖了搖頭:「你沒有誤讀。那時我便對你起了心思,並因此感到困惑與煩惱,每每自嘲後想要填平心底的荷池,一見你又情不自禁地多種下幾支,慢慢地就越種越多……那段尚未認清內心的日子,種種紛亂情緒,難以言表。」

  「我卻一點看不出來……」蘇晏望著他,目光濕潤而溫熱,「皇爺在我心中,永遠是從容不迫、舉重若輕的。」

  「但好在最終撥雲見月。與你一夕交頸,勝卻人間無數夫妻。」皇帝向前傾身,拈下蘇晏夾在耳上的筆管,送到他手中,「用這支筆,將後面兩句詩補完,可好?」

  蘇晏有些為難:「我的字遠不及皇爺,詩更是寫得像打油……」

  「『瓊林宴罷逢杜甫』,我知道。」皇帝微微一笑,「不過,不是也有『落花深處數流年』這樣的佳句麼?」

  蘇晏紅了臉,不知是羞愧於剛穿越時不知深淺所寫的打油詩,還是羞愧於寫給沈柒的情詩被皇帝知曉。

  他訥訥道:「……我怕狗尾續貂,毀了這幅傳世之作。」

  「你放心,不傳世,這畫兒我是要帶進皇陵的。」

  「——皇爺!」

  「寫罷,啊,寫罷。」皇帝耐心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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