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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風撲面,沈柒瞳孔收縮,手中繡春刀有千萬鈞之重,山阿似的沉沉地壓著他。

  一支利箭從他身後猝然射來。沈柒沒有躲避,箭矢擦過他的髮絲,洞穿了撲上來的血瞳刺客。

  朱賀霖挽弓搭弦,接連幾下箭無虛發,將最後一名刺客射殺當場。

  馬蹄在沈柒身旁停住,朱賀霖沉聲道:「……上馬。」

  沈柒轉頭,自下而上看了他一眼,沒有回應。

  朱賀霖看出來,這個三日兩夜不眠不休、惡戰連連的錦衣衛首領,已經耗盡了最後一絲體力。

  短暫地猶豫之後,馬背上的儲君向他一直忌憚、記恨、嫉妒的臣子,伸出了一隻手——

  「上馬!」

  沈柒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子,動了動乾裂的嘴唇:「想殺我,眼下是最好的機會。就說我死在血瞳刺客手上,連清河也不會懷疑。」

  朱賀霖驟然暴怒起來:「你以為小爺真的不想殺你?」

  沈柒閉了眼,冷冷道:「快點!別耽誤了他的事。」

  朱賀霖手上劍鋒舉起又落下,落下又舉起。最後咬著牙回劍入鞘,探身一把撈住他的手腕,拽到了身後的馬背上。

  背上分量陡然加重,馬兒不滿地甩了甩尾鬃,仍是認命地奔跑起來。

  沈柒的眼中還殘留著意外之色,皺眉問:「明明厭惡我,為何不殺反救?」

  朱賀霖嘴角緊抿,片刻後從齒縫裡擠出一句:「小爺怎麼想、怎麼做,關你屁事!你敢管我?」

  沈柒半晌沒吭聲。

  京城的城門出現在官道的盡頭。

  疾馳的馬沒有減速,守門士兵被驚動,手持武器迎了上來。其中一名頭目高聲喝:「什麼人,如此放肆,臨近城門還不下馬牽行!」

  朱賀霖揚聲道:「是你小爺!」

  守軍見馬背上灰頭土臉的兩人,看不清面貌,身邊連個侍衛都沒有。再說,誰不知太子殿下正在南京守陵,哪兒來的「小爺」?當即聚攏過來,兵戈相對,厲喝:「哪個狗膽包天,敢冒充儲君!給我拿下!」

  沈柒一手按住想要發難的朱賀霖,一手將象牙制的腰牌遠遠地投擲過來,落在守軍面前。

  「北鎮撫司,錦衣衛同知——沈柒!」

  摧命七郎,在京城凶名赫赫可止小兒夜啼。撿起腰牌的守軍腿一軟,扶住了長槍的槍桿。

  第298章 快滾吧求你了

  箭矢用到一支不剩,小蠍弩已經派不上用場,但蘇晏捨不得扔,將它用皮革條固定在大腿外側。

  「有沒有副刀,借我一把?」他問身邊的錦衣衛。

  那名錦衣衛用糊滿血跡的袖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與污泥,喘氣道:「蘇大人,您還是別使刀了,反正也砍不動……不是,我是說兄弟們就算戰至一兵一卒,也會拼死保護大人!大人無需親自操刀。」

  蘇晏帶著憂慮之色望了一眼山洞外面。

  「迷蹤林」其實也不過是一片地勢起伏較大、植被茂盛、洞窟較多的山丘,並沒有傳說中玄乎其玄的迷宮效應。況且血瞳刺客們擅長潛伏、追蹤和刺殺,區區山林怕是擋不住他們的腳步。

  那名錦衣衛忽然變了臉色,說:「卑職聽見了石千戶的喊聲……隔太遠,聽不清,卑職出去看看。蘇大人就待在這裡,這口洞窟隱秘,輕易發現不了。等戰況平定,卑職再回來接大人。」

  蘇晏也知道洞窟窄小,容納不了幾個人,加之錦衣衛們同氣連枝,必不忍見兄弟在外苦戰而自己避難,於是點頭道:「去吧。他們要真突破了防線攻進來,你們幾個守在我身邊也沒用。」

  錦衣衛抱拳後出了洞窟,半晌也不見回來。

  蘇晏又等了許久,外面仍無動靜,只洞口點滴雨珠敲打葉片的微響,有如急促的心跳。

  他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氣息,隨後聽見外面響起個雌雄莫辯的聲音,像隔著一層阻礙,沉悶而有些失真。

  「出來罷,太子殿下,再躲下去也逃不過,何必畏畏縮縮,失了皇家的臉面。」

  聲音就在洞口外,並非是無的放矢、詐他現身。

  蘇晏深吸口氣。死到臨頭,原本緊張的心情反倒詭異地平靜下來。

  敵人稱他為「太子殿下」,說明還未識破這移花接木之計,蘇晏默默估算了一下時間——距沈柒與朱賀霖離開已經過去了兩天半,應該出了山東地界,抵達京師邊緣了吧。

  想到這兒,他忽然微微笑了笑,起身整理了一下帽盔與斗篷,挺直腰杆,撥開遮蔽洞口的大片野山芋葉子,邁出了山洞。

  洞口已被密密層層的黑衣刺客包圍,許多雙猩紅眼瞳注視著他,透著一股非人的冰冷殺氣,令蘇晏毛骨悚然。但更令他心驚的是,在這群刺客的前方,站立著一個戴著青銅面具與黑色皮革手套的紅袍人,方才的說話聲,似乎正是這人發出。

  ——七殺營主?!

  可營主明明已經死了啊!就在去年開春,沈柒與豫王包圍衛家兩個侯府時,當場搜出了七殺營主。雙方纏鬥間,是他親手用掣電銃射傷了營主的腰,最後營主自知難逃一死,為了不暴露面容,將自己的臉連同面具一起捏碎,自盡身亡。

  為何此刻又毫髮無損地出現在他面前?

  蘇晏不相信死而復生,一瞬間腦中雜念紛紛。

  這情況只有一個理由能解釋,那就是「七殺營主」只是一個身份。在這襲紅袍之下,弈者培植了不止一個傀儡在世間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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