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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沉默片刻,說道:「不能直接派人去追,皇帝一定防著我出手。只能攔住、拖住,別讓章氏子順利回京。等我把昭兒扶上太子位,一切塵埃落定,他就算回到京城,也是立刻被打發去封地就藩的命。」

  瓊姑今夜格外大膽,問:「皇爺會同意廢太子,改立二皇子麼?」

  太后今夜對她也格外寬容有耐心,卻答非所問:「太醫來我這裡告陳實毓的狀,說他開的是虎狼之藥,雖使皇帝看起來精氣旺盛,實際上卻是在透支餘力,請求我下旨驅逐這個民間大夫出宮。

  「我知道太醫是出於嫉妒,也知道陳實毓的藥方是在皇帝授意下開的……為了章氏子,皇帝連自己受之父母的身體髮膚都能損害,我還能說什麼!」

  瓊姑驚道:「皇爺吃這種藥,會不會——」

  太后淚流滿面:「太醫說,服這藥猶如在淺塘中開渠放水,一旦身體元氣乾涸,或許皇帝前一刻還健壯如常,後一刻就會突然昏迷,甚至再也……再也醒不過來……我的兒啊!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

  瓊姑猶豫後,又問:「太后還有豫王殿下。四殿下孝順又機敏,這麼大的事,要不要叫他來給太后分憂?」

  太后微怔:「城兒……他倒是從不爭搶那把椅子,心思根本不在朝堂上,對皇帝也憋著股氣。但你別忘了,城兒與蘇十二關係曖昧。蘇十二是太子黨首席,皇帝待他也不一般,我擔心城兒會因為那個奸猾刁鑽的小子,在這事中坐歪了屁股,沒的橫生枝節……還是先別告訴他為好。」

  瓊姑點頭:「太后考慮得在理。那又該如何攔住太……攔住章氏子,不讓他回京呢?」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淚水,道:「我妹妹最近如何?」

  瓊姑實話實說:「聽說過得很不好,自從衛家出事,昭妃娘娘又進了冷宮,他們兩夫妻就整天愁雲慘霧縮在府內,生怕又惹惱皇爺,連一世的侯爵都保不住。」

  太后嘆道:「我可憐的妹子。你去聯繫她,就說我知道衛家當年帶來的最後一支慶州軍並未真正卸甲歸田,而是隱居在天津,如今雖說只剩數百人,倒也勉強可用。

  「你就問她:是把這支人馬交給我,還是眼睜睜看著章氏子回朝,讓她的女兒永遠待在冷宮,外孫再無繼位的機會?且看她如何選擇!」

  -

  深夜,養心殿。

  蠟燭燃盡,景隆帝仍在批閱內閣上呈的奏本。

  藍喜進來更換蠟燭,再次勸:「皇爺,不早了,歇息罷。」

  皇帝頭也不抬,淡淡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

  藍喜又忍不住要落淚,無聲嘆息著,退到一旁替他研墨。

  皇帝執筆批紅後,又翻開另一本來自邊關的軍報,眉頭微微皺起:「北漠……瓦剌與韃靼又打起來了?」

  「這不好麼,」藍喜小聲道,「奴婢還以為他們打得越狠,越無暇顧及來我大銘打秋風,邊陲也便安寧多了。」

  皇帝仔細看那份軍報,「任何事都不能單看一面。朕雖希望北漠內鬥,但這內鬥只能是消耗性的,而不能任由其中一方碾壓了另一方,否則等到這種混亂局面結束,將會迎來空前的統一。」

  藍喜問:「上次朝堂上諸位大人們爭執,奴婢聽著感覺那個瓦剌王子昆勒突襲韃靼王庭,也沒從韃靼太師脫火台手上討到多少好處?」

  皇帝搖頭道:「瓦剌王子昆勒,如今已是『聖汗』阿勒坦,這一年來他率領瓦剌騎兵與韃靼多次交戰,逐漸占了上風。此人智勇雙全,不可小覷……你知道脫火台不久前被韃靼王室宣布為叛臣,加以討伐?」

  藍喜吃驚:「這、這不是自毀長城麼?脫火台雖然擅權專斷,但的確是韃靼的頂樑柱,若不是他,韃靼那個幾歲的小汗王早被貴族們吃了!」

  「正是因為脫火台以太師之名,行攝政之事,才導致王室忌憚。韃靼小汗王雖年幼無知,他的母親卻是韃靼大貴族之女,人稱『雌獅可敦』,可見其悍。

  「阿勒坦正是抓住這一點,採用攻心之計,讓小汗王的母親對太師脫火台越發不滿,疑其意圖弒汗篡位,逼得脫火台不反也得反,最後坐實了叛臣賊子的罪名。

  「不費一兵一卒,就從內部瓦解了韃靼的統治層,好謀略!」皇帝擊節而嘆,轉而語調又沉了下來,「這個阿勒坦,今年才二十一歲,只比賀霖大五歲而已,將來……」

  他深深擰起了眉。

  藍喜知道皇帝心中擔憂什麼,連忙勸慰:「小爺天資卓越,將來必有大成就,區區北漠蠻夷也只合向我天朝俯首稱臣,皇爺就放寬心看著罷。」

  皇帝不以為然,但沒有出言責備他,只在心裡默默道:好在,還有蘇晏。賀霖若能凡事多與他商議,多聽聽他的意見,想必在政策上不會有太大偏差。

  但眼下,他不能任由瓦剌坐大,得挽一挽韃靼這種節節敗退的局面,或許可以考慮與小汗王的母親臨時結盟……

  皇帝迅速思索,心中計策接二連三地冒出來。他執筆沾了沾硃砂,正待批覆,筆忽然從指間滑落,在內閣的票擬上點出了一團殘艷紅痕。

  「——皇爺!」藍喜驚呼一聲,甩了墨條,撲過去攙扶。

  皇帝向前傾身,一動不動地靠在他的手臂上,像個累極了的人終於睡著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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