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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城垣之固、規模之大、據地之廣,在有史以來的都城中首屈一指。

  整個南京有四重城垣,從內到外分別為宮城、皇城、京城和外郭城,圍成了都城中極為罕見的銅鐘形狀,是根據「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象,結合依山傍水的地勢而建。

  鐘山龍蟠於東,石城虎踞於西,北有煙波浩渺的玄武湖,南有曲水如練的秦淮河,這在堪輿上被稱為「龍盤虎踞、玉帶環腰」,端的是一塊天子定鼎的風水寶地。

  蘇晏搭乘的漕船行駛在揚子江中,遠遠就看見了獅子山上的閱江樓。拐入秦淮河後,他換乘烏篷小船,在櫓聲欸乃中過了水門,核驗過身份後直接進入內城,在通濟橋附近下了船。

  前方穿過通濟門,便是南京皇城。

  皇城南正門為洪武門。門外左側是南京五軍都督府,簡稱「五府」,右側是六部的官署。

  這就是自己今後的辦公地點。蘇晏路過時特意繞了一圈仔細看,發現只有五部,少了個刑部,不知刑部的衙門去哪兒了。

  洪武門再往內,過了外五龍橋,就和京師一樣還有承天門、端門、午門,之後才是皇宮大內。

  如無意外,太子的王駕應該駐蹕在皇宮內,但蘇晏未奉詔命不能再往裡走了,便請門口守軍向太子稟報,自己先去禮部交接印信。

  過了大半個時辰,朱賀霖急匆匆從宮裡出來,連儀仗也不帶,單騎一匹快馬,後面照例跟著疲於奔命的侍衛們,直奔禮部衙門。

  蘇晏交完任命文書,剛拿到印信,正在整理自己日後辦公的廨舍,忽然聽見院子裡「沓沓沓」的一串腳步聲,伴隨著少年清亮的叫喊:「清河!清河——」

  朱賀霖把侍衛們喝止在院門外,攜著一縷寒風雪意衝進廳堂,覿面便將蘇晏抱了個滿懷,興奮地道:「清河!我可想死你了!」

  蘇晏被勒在兩條結實的胳膊和胸膛之間,有點透不過氣。他拍著朱賀霖的後背,說:「先撒手……退後幾步,讓我瞧瞧。」

  朱賀霖依言後退幾步,張開手臂讓他看,含笑的眉眼間帶著些得意之色。

  「小爺又長高了兩寸,咱倆比比?」

  蘇晏上下打量,發現朱賀霖的確長高了不少,跟他眼下的個頭高矮差不多。但因為對方骨架比他大、肌肉也更飽滿,從體型上看,自己倒像幼齒的那個。

  ……輸了!現在不能再叫他小鬼了。蘇晏有點遺憾,嘟囔道:「我過年才十九呢,還會繼續長,看著吧……」

  朱賀霖笑道:「你長,小爺也長啊,而且小爺總比你長得快。看吧,等過完年小爺滿十六,就超過你了。」

  蘇晏無言以對,懷疑這小子最後個頭會超過他爹。相比起來,自己的發育速度實在不夠看,不知道每天三餐那麼多飯都吃到哪兒去了。

  在自己遠離京城,沒能見面的這半年多,太子不僅身量拔高,五官也進一步長開了,是劍眉星目、十分明朗英武的長相,並沒有遺傳到皇帝和豫王那雙俊逸的斜飛眉和深邃的狹長眼睛。

  還有嘴唇。皇帝的唇薄而禁慾,豫王的唇薄而多情,太子的唇卻是帶了些厚度的豐潤,唇角微翹時顯得格外陽光。

  可當他擰眉怒目,繃緊了嘴角往下壓時,一股霸道鋒悍之氣便躍然臉上,活脫脫一副脾氣惡劣、不好相與的模樣。

  從前太子因為年紀尚幼,哪怕發怒也像老虎崽子用那小牙小爪兒撓樹皮,如今恍惚大半年不見,竟向著青年感毫不回頭地一路奔去。蘇晏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既為朱賀霖的逐漸成熟感到欣慰,又覺得當年街頭那個滿臉稚氣與好奇、雜什抱了一手仍忍不住東張西望的少年,真的是一去不復返了。

  「發什麼呆呢?」朱賀霖一把摟住蘇晏的肩膀,「長途奔波累壞了罷,看你臉又小了一圈……走,帶你去上元樓吃全南京最好吃的鴨子。」

  蘇晏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便服,失笑道:「這下天高皇帝遠的沒人管,小爺是不是覺得可以盡情撒歡了?」

  朱賀霖邊摟著他往外走,邊笑:「現在整個南京小爺最大,誰敢管我?再說,微服私訪而已,就當是體察民情。」

  蘇晏搖頭:「小爺莫不是忘了臣的新官職?禮部左侍郎。凡皇子、宗室不守規矩、於禮不合之處,臣都有規諫的職責與權力。若是不聽諫,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跪奉天門,再給自己刷一刷聲望了。」

  朱賀霖壓根就沒把他「跪門極諫」威脅放在眼裡,哈哈笑道:「說什麼假正經話!到時你學那些死心眼諫臣,跪得死去活來,而小爺我成了下不了台的眾矢之的,何必呢?不如同去吃鹽水鴨。」

  出門時,他把摟肩膀改為牽手,十分親密地手指交扣,拉著蘇晏往城內最繁華熱鬧的街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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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晏這次行程寬裕,哪怕中間因為漕河淤塞繞了一段陸路,抵達南京時離冬至還有六七日,完全來得及準備參加祭陵。

  既然是由南京禮部主持、太子主祀的大典,他這個禮部二把手必然是要出場的。

  南京禮部尚書是個重視繁文縟節的矮個子老頭兒,叫魯化人,人如其名,特別愛教化世人。就任聆聽上官訓示時,蘇晏就已經被他囉嗦到受不了。

  其實不必魯老爺子千叮萬囑,他自己本就是個喜歡事前做足功課的人,從禮部的文書房裡拿了不少記錄儀軌的書冊,邊看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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