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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心口疼得發顫,連帶強壓著他肩膀的手臂也顫抖起來,低啞地喝道:「閉嘴!別說了……」

  蘇晏仰起白玉似的修長脖頸,雙眼斜乜著皇帝,濕漉漉的睫羽在泛紅的眼角處挑出一道陰影,像要哭,勾起的嘴角卻又像要笑:「太子是田裡沒長成的小白菜,青澀得很。怎奈臣不識好歹,放著熟肉不吃,就愛揪菜葉子生啃。」

  皇帝猛地低頭,堵住了他的嘴。

  不知誰咬破了誰的舌頭,甜腥味在嘴裡攪動,使得這個深吻在激切情纏之外,又多了一股傷懷。

  半晌後,皇帝以臂撐起上身,俯視身下衣衫不整的臣子,沙啞地道:「看看你,都把朕逼成什麼樣了……」

  蘇晏滿面潮紅,鼻尖滲著細密的汗珠,手指在散落地面的衣袍上徒然無力地抓握。「是皇爺逼的臣。」他力竭般吐了口氣,「春宮圖之事,皇爺可想好了,打算如何處置臣?」

  皇帝道:「不關你的事,朕知道,是太子胡鬧。」

  蘇晏逼問:「既然知道不關我的事,為何不見我?」

  皇帝說不出話,只是俯身抱緊了他,在他肩窩處沉重地呼吸著。

  「臣不在的這半年,皇爺的頭疾怎樣了?」蘇晏低聲問。

  皇帝沉默片刻,含糊回答:「老樣子,還好。」

  「——皇爺騙我。」蘇晏冷冷道,伸手推他意欲起身。

  「……比之前發作更頻繁些,痛感亦有所加劇,故而召陳實毓入宮,住在前廷方便隨時傳喚。」皇帝改口道。

  蘇晏的臉色這才軟了一些:「皇爺頭疾加重,並不諱疾忌醫,卻偏要瞞著我,甚至疏遠我,是何道理?是覺得我蘇清河性情軟弱,不堪攜手平難,非得你獨自風雨一肩挑;還是認為我曾許諾過的『前路再崎嶇,我陪你走到底』,全然是一句虛言?」

  皇帝再度沉默,良久後抬起上身,嘆道:「朕是想,趁你陷落未深,及時抽身還來得及。」

  蘇晏冷笑起來:「皇爺此言不覺得虛偽麼?當初是誰步步為營,要張網捕捉我這隻飛蛾,如今我不想逃了,你倒於心不忍想要放我一馬?你可曾問過我,想不想被放?」

  皇帝痛楚地皺了皺眉,伸手握住他的肩,臉色有些青白,神情卻恢復了冷靜:「彼一時,此一時。如今你留在京城,留在朕身邊,絕非好事。朕考慮過了,想讓你去陪都。」

  「南京?」蘇晏同樣皺了眉,卻是因為疑惑與隱隱的不滿,「太子去南京祭陵,我去做什麼?怎麼,皇爺還嫌太子與臣離得太遠,想瓜田李下送做堆?」

  皇帝再次堵住了這張平日裡甜蜜、今夜卻格外不中聽的嘴。

  蘇晏不止被吻得力竭氣短,恍惚間命也去了半條,手臂不自覺地攀上皇帝的後背,身子骨軟成了一灘春水。

  在換氣的間隙,皇帝溫柔地命令道:「讓你去便去,聽話。至於太子的小心思,朕知道。但也知道你對他並無兒女私情,朕信你。」

  蘇晏這下心裡舒服了些,小聲嘟囔:「本來就是,我看朱賀霖那小子就像看弟弟,唔……」感覺皇帝的手在他腰臀上揉捏,蘇晏氣息一滯,頓時卡殼了。

  皇帝故意板著臉:「亂了輩分。你想當他兄長?朕可沒把你當兒子。」

  蘇晏摟著皇帝的脖子,貼耳私語:「我總不能也把他當兒子……大逆不道啊這是。」

  皇帝亦微聲私語:「你可以不當他是兒子,他卻必須只能當你是小媽。他要是做不到,這輩子別回來了。」

  蘇晏捶了一下皇帝的後背:「小什麼……胡說八道!堂堂一國之君,說的什麼渾話。」

  皇帝卻道:「『一室之中,我們有鶼鰈之情』,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所以這裡沒有君臣,只有伉儷。既如此,說幾句渾話也無傷大雅。」

  蘇晏熏熏然欲醉,把滿嘴的尖牙連同一腔惱火都抹平了,甚至忘了繼續追問:為何非得是南京?讓我過去做什麼?

  皇帝也不欲再提公事,只想談私情——至少此時此刻,好好享受久別半年後的重逢。

  兩人甚至等不及移去床榻,就著這個姿勢互解小衣,忽然聽見殿門外響起了內侍的叩問之聲:「稟皇爺,起居郎令狐大人奉召前來面聖,是否讓他進來?」

  勤於政事的皇帝自地板上抬起頭,臉色碧沉沉的,而公忠體國的蘇大人,一條腿還勾在天子的腰上。

  皇帝忍耐著,喝道:「——不見!朕沒傳召他,叫他走!」

  殿外平靜了一小會兒,令狐令大人的聲音隱隱傳了進來:「皇上分明於一刻鐘前命小公公來傳口諭,叫臣即刻來御書房,記錄與閣老們所議之事。臣急匆匆從直房趕來,為何又說並無傳召?是內侍傳錯口諭,還是皇上臨時改了主意?」

  換作別個臣子,皇帝說沒傳召就是沒傳召,攆他走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然而令狐大人作為史官,非常之有實事求是、刨根究底的精神,非得弄明白這事兒究竟是不是有人假傳聖諭。

  御書房裡侍奉的多桂兒悄然變成了蘇晏,不該到此的史官令狐又在關鍵時刻冒了出來,皇帝大致也猜出是誰在搞鬼,只遺憾沒早點痛下決心,把那混球弟弟關進高牆裡去。

  他深呼吸,稍微平復了氣息,揚聲道:「議事取消,你回去罷!朕要歇息了。」

  殿門外,令狐莫名其妙地眨巴了幾下眼睛,躬身拱手:「那麼臣告退了,皇上若還有召喚,臣隨時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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