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印象中的豫王,風流浪蕩,頗為重視儀容,衣裳未必最鮮艷,卻是紋色華麗,容貌十足英俊,更兼打理整潔。除了被浮音的迷魂笛音弄得憔悴不堪的那幾日,還從沒見過這般不修邊幅的模樣。

  再怎樣,人家也是一夜沒睡出來尋他的。蘇晏不自覺緩和了語氣,低聲說:「累王爺掛心了,下官慚愧得很。」

  豫王道:「我就不該同意由那些御前侍衛給你守夜,一個個在宮裡養尊處優久了,最多就是演武場上練點把式,祭天祭祖時跟著護護駕,再鋒利的槍頭都遲鈍了,也就表面光。」

  蘇晏覺得皇爺派來的那些侍衛,根本沒他說得那麼不堪,自己會被擄走,一來事發突然,剎那間猝不及防;二來阿追身手過人,潛伏、突襲、遁逃又是拿手的強項。倘若換個刺客,未必能得手。

  不過,他這會兒自覺欠了豫王的人情,不會為了給御前侍衛正名而去薄對方的面子,於是說道:「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計劃不夠周全。」

  「我都打聽過了。你這招引蛇出洞用得不錯,可惜犯了兩個錯誤,這要是放在戰場上,很可能因為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蘇晏被批評,卻並無任何不滿。自從知道了對方過往的經歷,以及掩埋在史書中的「佚名戰神」的身份後,他面對豫王時,心態就忍不住有些分裂——

  一方面覺得豫王舉手投足間還沾染著不正經的做派,尤其與自己獨處時,總還有些花花心思習慣成自然地冒出來,需要格外警惕。另一方面又覺得對於這種「一身轉戰三千里,一槊曾擋百萬師」的人物,正不正經似乎不該是那麼刻板的定論,正經時頗有幾分英雄氣概,不正經時說是豪放不羈也不為過。

  此刻因為談的是正事,後一種心態就占了上風,蘇晏很誠心地道:「願聞其詳。」

  豫王道:「第一,你對敵方突襲的時間與地點把握不夠準確,伏兵埋得太遠。幸虧那些刺客中沒有特別厲害的角色,換做是我,一箭就把馬上的侍衛和你射個對穿,哪裡容得了你去搬救兵。」

  蘇晏暗道:特別厲害的其實也有,在水底埋伏著呢。幸虧阿追即使入魔也沒對我狠下殺手,否則就像豫王說的,我怕是等不及伏兵來救了。

  他點頭道:「王爺說得對,還有呢?」

  「第二,伏兵已將刺客包圍,我方看似勝券在握,但變數往往就發生在勝利的前夕。你若是身懷絕技,藝高人膽大,倒不妨去壓陣,提提士氣。可你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就要更加謹慎沉穩,不該在那時折返戰鬥現場,導致被人擒賊先擒王。」

  蘇晏臉紅髮熱,也他說得承認在理,但第N次被人吐槽「手無縛雞之力」,面子上過不去,嘴裡嘀咕著:「誰是賊王呢!王爺污衊下官,下官可要上疏彈劾了。」

  豫王哈哈大笑,在馬背顛簸中,故意拿下巴的胡茬去剮蹭他細嫩的臉頰,以此作為心口不一的懲罰。

  蘇晏臉疼,屁股更疼,方才惡寒現在燥熱,被風吹著貌似鬆快了些,但身上虛汗冒得更多,口乾咽痛像在生吞流沙。

  曾經的經驗告訴他,這像是發燒的前兆,而且是發作很快的高燒,十幾分鐘內能一口氣給燒到三十九度去。

  蘇晏暈乎乎地抬手,抓住了豫王的衣袖,聲音虛弱:「我……我難受……」

  豫王邊蹭邊覺得他臉皮熱得很,還以為害羞呢,聞言嚇一跳,趕忙勒馬停下,用手去摸他的前額,熱得燙手。

  蘇晏每口氣吐出來都覺得自己在噴火,猛打了一串寒戰,忽然不動。

  豫王見他冷不丁暈過去,眉頭緊皺,輕拍他的臉頰,沉聲喚道:「清河?清河!」

  朱賀霖從後方追上來,見狀火冒三丈:「朱栩竟,你把他怎麼了!」

  豫王沒心情和冤枉他的侄子吵嘴,調轉馬頭就往醫廬狂奔。眼下他無法判斷蘇晏高燒是因為昨夜落水,還是因為被刺客所傷,只能就近找個大夫診斷,內科外科都行。

  所幸陳實毓的醫廬離此不遠。豫王和太子的馬競相爭逐,約摸一刻鐘時間就到了醫廬大門外。豫王抱著蘇晏縱身躍起,足尖在馬鞍上一蹬,從圍牆頂上飛掠進去。

  「毓翁!」他大聲叫道,「快來救人!」

  陳實毓正用羊腸線給病人縫合傷口。說來這羊腸線的確比桑皮線好用,蘇大人真乃天縱之才,天文地理醫學無所不知,他正在心底由衷地感慨,被豫王一嗓子炸得兩手發抖,縫歪了。

  ——從未聽過四殿下如此慌亂的語氣,陳實毓擔心事態嚴重,趕忙叫一旁的徒弟接手縫線活兒,自己匆匆洗了手,出屋看究竟。

  剛掀開門帘,就見豫王抱著個人站在後院,緊接著又從前廳衝進來一位華服少年,心急火燎地去看他抱著的人。

  陳實毓覺得豫王懷中那人眼熟,定睛看去,失聲道:「蘇大人?」

  -

  屋內縈繞著一股香辛的藥味,陳實毓給床上昏睡的蘇晏蓋好被子,搖頭嘆息著走出診室。

  豫王和太子之前被攔在診室外不讓進,這會兒都等得煩躁,好容易見陳實毓出來,又被對方面上嚴肅的神情嚇到。

  朱賀霖率先問道:「大夫,清河他怎麼樣了?怎麼突然就燒熱得暈過去?」

  陳實毓用審視的眼神打量過他,似乎覺得不太可能,便將嚴厲的目光移向豫王:「四殿下,借一步說話。」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