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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晏安靜地聽,聽到最後一句,不假思索道:「這個鍋我不背!」

  豫王側頭斜睨,自下而上地看他,「這個鍋還就得你背,否則我今夜何必出來吹冷風,找個風流小書生抱著睡覺不好麼?」

  蘇晏剛平復的怒意又升起來:「關我屁事!你愛睡哪個睡哪個,只要不是睡我,我還管你?」

  豫王笑:「其實睡了你之後,我還睡過其他人,可是怎麼都不得勁。想想不甘心,又試了一個,結果更糟,明明是個美男子,剛脫了衣服,就覺得他皮膚沒你白,腰沒你細,腿沒你直,屁股沒你翹,抱起來手感也不行,最後什麼興致都沒了,只好讓人穿衣服回去。打那以後,我就真的為你守身如玉了。」

  蘇晏恨他不要逼臉到了極致,什麼騷話鬼話都說得出口,氣得拿腳直踹:「誰他媽想聽你的床事!自己愛睡不睡,拿我做什麼筏子,還要我向你謝罪不成!」

  豫王挨了踢也不惱,一臉誠懇:「你不是嫌我裝腔作勢、話裡有話?這會兒我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你不信?」

  不是真話假話的問題,而是根本不該說出口的話!蘇晏最後一下狠狠踢在了酒罈上,嗷一聲就抱著腳蹲下來,痛淚不由自主地湧出眼眶。

  豫王把他拉著坐在自己身邊,脫靴摸了摸他的腳趾,說:「骨頭沒事,痛過這會兒就好了。下次踢人踢准一點,別反把自己折進去了。」

  蘇晏懷疑他藉機揶揄,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大半夜拉我出來,是想直接把我氣死,然後就地挖坑埋了是吧?!」

  豫王伸長胳膊,搭住他的肩膀往自己這邊一攬,是個十分肝膽相照的姿勢,「怎麼可能。哪天我要是被逼急了,憋瘋了,做出什麼自尋死路的蠢事,還得勞煩你事後幫我說說情,讓皇兄別給我埋皇陵里,我不想死後還要被他圈著。送我的骨灰去大同吧,往長城底下一埋,就算變成孤魂野鬼,也會繼續披甲執銳守國門。」

  仿佛兜頭一盆水,澆熄了滿腔怒火,蘇晏從這番話中聽出了深深的厭倦與玉碎的決心,不禁皺眉道:「何至於此!就算你真的對京城深惡痛絕,將來未必沒有離開的機會,主要是要讓皇爺信任你。」

  「不是對京城,而是對這種永遠被防備、被圈養的生活深惡痛絕。至於皇兄的信任……」豫王輕笑一聲,「或許真有那麼一天吧,十年後,二十年後,當我白髮叢生、髀肉漸長,拿不動槊也騎不了馬的時候,或許就能回到封地了。」

  因為坐著也比蘇晏高,他向側下方歪過頭,用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把頭靠在蘇晏的肩膀上,不勝酒力般閉上雙眼,呢喃道:「笛聲消失,人舒服多了,但夢卻一直在做。

  「昨夜我夢見初見韓奔的情景了。還有他頭一回隨我上戰場,就差點與我一同折在烏蘭山腳下,再也回不來。」

  「烏蘭山……」蘇晏覺得這個地名有點耳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對,烏蘭山。」豫王平靜而簡潔地說起,自己當年率領過的黑雲突騎。

  蘇晏越聽越覺得似曾相識,最後驀然想起——這不是赫赫有名的「烏蘭山遭遇戰」嗎?以寡敵眾的經典戰役,教科書級別的臨陣判斷與指揮技巧,軍事論壇上眾人熱議的題材。可惜指揮官佚名,在歷史長河中沒有留下任何水花。之後在北漠與大銘的邊界,還有幾場極為精彩的戰役,風格像出自同一人的手筆,可惜史書上也語焉不詳。

  他原本猜測,這指揮官是不是犯了什麼政治性錯誤,在統治者的授意下,被刻意抹殺掉了功績。萬萬沒有想到,指揮官就是豫王朱栩竟——不,應該說是代王朱槿城!

  臥槽……我旁邊這個半醉不醉要死要活一根淫棍滿嘴騷話的男人,就是我曾經憧憬過的佚名戰神!

  蘇晏覺得三觀有點崩塌,任由豫王靠著他的肩膀,五味雜陳說不出話。

  豫王發出了夢囈般的低吟:「夜闌臥聽風吹雨……」

  「……鐵馬冰河入夢來。」蘇晏終於接受了這個掩埋於歷史塵埃中的真相,憐憫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收回之前說過的話,不是『將來未必沒有離開的機會』,而是『將來肯定沒有離開的機會』。」

  因為你是戰神,也是無名氏。是不被允許在史書上留名的人。

  豫王發出了抽氣般的笑聲,像自嘲又像失望:「連你也這麼認為,看來這就是天意。」

  蘇晏單手拎起酒罈——失算了,單手拎不動,改雙手抱起——灌了自己幾口酒,又把壇口湊到豫王嘴邊,「來,喝光這壇酒,哥來告訴你什麼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哥?你叫我還差不多。」豫王睜眼嗤笑,還是把整壇酒都喝了,然後將酒罈骨碌碌地踢出去。

  蘇晏打了個酒嗝,說:「就是哪怕你被花盆砸碎了腦袋,依然能創造奇蹟,重新開始另一個人生。」

  「說的是誰?」豫王問,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醉意。

  蘇晏暈乎乎地笑:「是個不想死的普通人——朱栩竟,你真的想死?無論玉石俱焚,還是以卵擊石?」

  豫王沉默片刻,答:「不想。我想回邊關。」

  「總有機會的,再耐心等等……別折騰你老哥,他夠操心的了……」後面的話變成了聽不清的嘰里咕嚕,蘇晏在即將失去意識前突然驚醒,叫道:「我不要睡在野地,更不要和你睡一起……送我回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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