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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地說,我最為懷疑的,是殷福。他的出身、師門、性情都太過普通,普通得配不上他刻意掩藏的劍法。」豫王拍了拍韓奔的肩膀,「我擔心,你是『只緣身在此山中』,所以才問你,和他究竟是什麼關係。」
韓奔如石雕般凝固了一息,隨即說道:「卑職慚愧,這就去仔細徹查。他昨日腹痛,卑職發現時,已經痛得面無人色,痙攣虛脫,是我送他去的醫館。內科大夫診斷過,確是腸絞痛。卑職這便趕去那家醫館,看他情況如何。」
豫王聽他這番話,言辭間依然透著對殷福的信任,只得頷首:「你去吧。再找個大夫過去確診一下——如果他人還在醫館的話。」
韓奔抱拳告退。
豫王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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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某條不起眼的小巷子,不起眼的牆根處,多了幾道不起眼的暗紅色指印。
一名身穿藕荷色對襟襖、牙白色襴裙的高挑女子,從巷中走過,裙擺上的蓮塘鷺鷥圖樣,隨著步履款款擺動。
女子頭戴擋風斗笠,斗笠邊緣垂下的白色紗幔遮得住容貌,卻遮不住婀娜的身姿,令過路行人忍不住好奇,總希望她能撩開紗幔,好一睹芳容。
可惜女子全程都沒有露面,有好事者一直尾隨,見她走入了一家妓館的大門,於是嘿嘿笑了幾聲,盤算著等有錢有閒時來,見識斗笠下的廬山真面目。
這家妓館檔次普通,在京城裡不入流,生意冷清,也只堪姐兒們與老鴇、龜公勉強餬口。
女子逕自上二樓,走向過道盡頭的房間。鴇母追上來,滿臉堆笑地喚道:「挽紅綃——」
女子腳步不停。
「綃姐兒——」
女子推開了房門。
鴇母笑容漸斂,乾咳一聲,嫌棄地叫道:「小紅。」
女子轉頭,透過紗幔看她:「什麼事。」
給取的花名多好、多雅致,就不肯要,非得用土了吧唧的本名,這小娘子真是……白瞎了盤亮條順,一點情調沒有。當初覺得她能力壓群芳,一炮而紅,這才答應了她的條件,指望本館也能出個花魁。如今看來,懸!
鴇母腹誹歸腹誹,白團團的面上又掛了笑,說道:「小紅啊,你來咱們院兒也有些日子了吧。」
「才第七天,不算有些日子。」
鴇母噎了一下,「當時說好的,你賣身葬父,我也是一片好心,才答應你守孝期不接客。可我這做的也是餬口生意,實在養不了光吃飯不幹活的,你看要不——」
小紅打斷了鴇母的話,語聲脆硬,比普通女子的聲音更低、更冷一些:「你急著賺錢?」
鴇母又噎了一下,「這個,誰不想賺錢啊?你不賺錢,吃啥喝啥,就說回頭給你爹上墳,供品——」
小紅再次打斷了鴇母的話:「就今晚。」
「——都買不起……什麼,今晚?」
「對。但客人由我來挑。今晚我就站在大門對面的二樓外廊,把這枚珠花投給誰,就是誰。」
鴇母一愣過後,心花怒放:「好好,媽媽這便去準備,好讓更多貴客來爭頭彩——我話可說在前頭,你要是看中了掏不起梳籠費的窮小子,媽媽我可不答應!」
「放心,我會看人。」丟下硬邦邦的一句,小紅走進房間,十分乾脆地關上門。
鴇母呸了一口:「清高個屁!還不都是出來賣的……不過也好,不少官人就吃這一套,越清高越有人捧。老娘受點氣就受吧,將來有銀子入帳就行。」
鴇母噔噔噔地衝下樓去作準備。房間內,小紅摘下紗幔斗笠,露出一張濃妝艷抹的嫵媚面容。
「她」走到桌旁,提筆在紙上畫出一朵八瓣紅色蓮花似的圖案,與印象中的圖案仔細對比,發現花瓣長度有著微妙的不同。
之前那個圖案,八個花瓣外長內短,今早發現的圖案,花瓣卻是內長外短,不知具體何意。是否根據花瓣的長短不一,而傳遞著不同的信息?
「她」迅速記住新的圖案,然後用燭火燒掉了紙頁。
這次,絕不會讓浮音從眼皮子底下溜掉,務必要順藤摸瓜,找出背後的聯絡者。
第180章 今夜誰是恩客(上)
醫廬後院,客房的門帘被掀開,韓奔掃了一眼空蕩蕩的通鋪,問大夫:「他人呢?」
老大夫道:「昨夜服完藥,就睡在這兒啊,今早也沒見他出去。再說,都疼得動彈不得,能去哪裡,真是奇了怪了。」
韓奔不甘心,前後轉了一圈,仍沒見到人,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
隨他而來的另一名中年大夫道:「大人,這個……病人既然不在,要不小人就先告辭?小人手上還有不少患者等著醫治呢。」
韓奔沉著臉答:「勞煩再等等。」
他坐在床邊,翻看被褥的摺痕,的確是有人睡過的,但不能肯定睡了多久。
殷福去了哪裡?莫非昨夜潛入使團駐地的蒙面人,真的是他……
帘子一動,殷福走進來,覿面與韓奔對了個眼,愣道:「韓統領?還未到散值時間,你怎麼來了?」
韓奔起身走近,打量他略顯蒼白的臉色,見鼻尖還泛著受凍後的微紅,問:「你昨夜去哪兒了?」
殷福說:「就睡在這兒啊。」
「剛才呢?我到處都沒找著。」
「……哦,我覺著肚子餓,就去集市上喝了碗白粥。大夫說,粥可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