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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至此,崔錦屏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暗自長嘆:果然是「當官沒工夫,全靠天線粗」!這蘇清河,不就是靠了一根頂頂粗的天線,才能這般愜意麼?原來再多的正經學問,也抵不過陪著小太子玩樂一場。

  正當他心緒起伏之時,宮人提了個食盒進來,將兩屜蟹黃大湯包、一盤炸春餅並一碗胡辣湯、一碗鴨血粉絲湯,一一取出,最後還有一碟切好的煎灌腸,琳琅擺了半個桌面。

  葷香撲鼻,可不比清心寡欲的白米小米粥搭配攢餡饅頭誘人得多,大殿內其餘幾人紛紛伸長了脖子,尤其是鴻臚寺兩位少卿,眼珠子都要投進鴨血粉絲湯里。

  蘇晏見都是自己早餐愛吃的幾味,心想小鬼平日裡霸道歸霸道,關鍵時刻還挺貼心,昨晚在櫃中偷聽到他說起鴻臚寺少卿抱怨伙食潦草,便上了心,這不,早就備好了。

  他大方地將碗碟往崔錦屏面前推:「這麼多我也吃不完,來,屏山兄,同吃,同吃。」

  崔錦屏見他熱情,對自己方才生起的妒心很有些羞愧,趕緊給用力摁下去,道完謝,拿了一碗粉絲湯和幾卷春餅。

  「蟹黃湯包要麼?」

  「不用不用,我吃不得螃蟹。」

  蘇晏想起恩榮宴上,探花郎似乎是喜歡吃螃蟹的,便端了一屜蟹黃湯包,走到雲洗身邊,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雲洗不為所動地看他一眼,繼續舀著粥。

  蘇晏笑道:「這是謝禮。謝你昨晚扶了我一把,免我摔個斯文掃地。」

  雲洗這才望向籠屜中。

  蟹黃大湯包一個便有巴掌大,飽滿圓潤,雪白晶瑩,薄如紙的表皮幾近透明,中央的皺褶細巧均勻,整個兒恰如一朵重瓣緊攏、含苞欲開的玉菊,有種吹彈欲破的柔嫩。

  他有點出神,不知想到什麼,耳根竟微微泛紅。

  蘇晏見對方並未拒絕,便將吸湯汁用的荻管往他面前一遞:「先戳破,當心燙嘴。」

  雲洗接過荻管,輕聲道:「多謝。」

  蘇晏回位後,崔錦屏看著他嘖嘖稱奇:「我如今是真信了。」

  「信什麼?」

  「坊間的閒言碎語呀。說進士遊街時,個個都是凡間的好相貌,可獨你蘇清河是在玉山上行走,光映照人,還說你是東君轉世。你看這不是,連傲雪寒梅都給你催開了。」

  屁個坊間傳聞,普通老百姓哪會說什麼「玉山行走」,分明是這崔狀元自己編出來調侃他的。蘇晏作勢拿湯匙敲崔錦屏腦門,笑罵:「促狹鬼!」

  用完了早膳,幾位官員們便在殿中等候調查,不料左等右等,枯坐半日,也不見有內侍來傳喚他們見駕,就連查案人員也不見出現一個。

  心急的賈公濟想出小南院看看情況,卻被守門的侍衛客氣地攔回來,說大人們在殿內盡可以自如行動,就是不能出這道門。

  賈公濟問,什麼時候才能被召見?或者派人來詢案?

  侍衛答,不知道,等唄。

  用完午膳,如此又枯坐到傍晚時分,幾位官員們反應過來了,皇帝不是忘了昨日的兇案,而是根本不想見他們,直接往小南院一關了事。

  至於還要軟禁多久……誰知道!

  鴻臚寺少卿們急得團團轉,劉韋議和賈公濟也坐不住了,尋釁又吵了兩架後,氣沖沖地各自回房。就連崔錦屏也焦灼起來,私下問蘇晏:「你說,皇爺該不會抱著『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的念頭……」

  蘇晏失笑:「你這想法夠陰謀論,可皇爺卻不是曹阿瞞。」

  崔錦屏嘆氣:「我不怕刑部拷問,就怕給這麼不明不白地關在這裡,關到老死。」

  「那你昨日不在場,做什麼去了?」蘇晏問。

  崔錦屏道:「喝酒去了。我對射柳又不感興趣,見席上菖蒲酒好下口,便想著去找備酒的僕役偷偷買幾瓶。這些宮內筵席都是光祿寺準備的,他們一貫在採買中抄肥,從上到下都收銀子。」

  「買到了麼?」

  「哪兒啊,錢使了,酒還沒到手,就聽說場中出事,趕緊回來了。」

  蘇晏側頭看了一眼在池邊樹下觀魚的雲洗,又道:「也不知雲探花那時去了哪兒。他這人性子冷清,想是不耐熱鬧,昨日又穿一身補子常服,估計也沒有下場射柳的打算。」

  崔錦屏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也知道,我與他素無交情,不關注他的去向。」

  蘇晏點頭,不再多問。

  掌燈時分,內侍請諸位大人出來用膳。蘇晏見眾人都在大殿,只吃了兩口,便藉口中午吃太飽積食,獨自離開。

  等進了走廊,他沒有回房,而是悄悄拐去了劉韋議和賈公濟的房間。

  葉東樓一案,兇手下手時,如果是用外袍兜住噴出的血跡,事後想必是要處理掉。但短時之內,他埋兇器都嫌倉促,哪裡還有時間細細處理血衣?如果他隨手遺棄血衣,早就被耙地三尺的錦衣衛們搜出來了。

  如此推測,為何始終找不到這件血衣,只有一個可能——這外袍是雙層的,中間做了隔水處理。

  兇手脫下外袍,身著與他花色相同的曳撒作案後,又將外袍翻一面,繼續穿回身上,這樣就能隱藏血跡和曳撒,毫不引人注目地再回到人群中去。

  昨夜所有不在場的官員都在小南院沐浴,換下的衣物統一交由內侍宮女拿去清洗,卻並未見到這件染血外袍和曳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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