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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嬋其實是為秦箏驕傲的,她希望兄長有朝一日也能放下過去,重拾入仕的初心。

  只可惜兄長執念成殤。

  阿箏姐姐再同兄長相見,會說些同他斷乾淨的話,沈嬋並不覺著意外。

  她猜測那封信里,不外乎也是一些決絕之詞,才讓阿兄大慟至此。

  從被設計入了秦鄉關的局,兄長背負罵名一路走到今日,僅剩的執念就是自己和阿箏姐姐。

  可她如今已時日無多,阿箏姐姐又早就不再需要兄長相護。

  沈嬋想到方才沈彥之同她說話的語氣,心底突然有了個不妙的猜測——兄長該不會是有了輕生的念頭?

  沈嬋越想一顆心揪得越緊,眼淚毫無徵兆地奪眶而出。

  ……

  沈嬋回沈府後,沈彥之雖開始吃飯喝藥,但還是不理朝政,送來府上的摺子幾乎快堆滿了半個書房,每日都有大臣登門拜訪,但沈彥之一概不見。

  他像是突然就對權利喪失了興趣,每日只看書、作畫,亦或是跟游醫一樣,給沈嬋將自己看過的遊記或是從前在外邊的見聞。

  只不過這次沈嬋高興不起來。

  她同沈彥之下棋時,聽見陳欽又一次來報說有朝中大臣在府門外候著,終於忍不住開口:「阿兄雖還在病中,但朝中要務一直耽誤下去也不是辦法……」

  沈彥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陳國的朝廷,與我何干?」

  沈嬋嘆息:「百姓們終歸是無辜的……」

  沈彥之笑容蒼白:「我背了秦鄉關五萬條人命,再背不起這天下百姓的性命,死後便是要下地獄,我也早就被判入地獄了。」

  沈嬋眼神一痛,愈發確定他是已心存死志,質問道:「阿兄就不怕這副模樣,將來九泉之下無顏見母親嗎?」

  沈彥之落子的手微頓,面上還維持著笑意,只是蒼白又僵硬。

  他怕無顏見沈母,也怕見故人。

  沈嬋眼眶已經開始泛紅:「阿箏姐姐親口同我說過,秦鄉關五萬冤魂,是李信造的孽。李信把這五萬條人命讓安到你頭上,阿兄便要一直背著麼?」

  秦鄉關五萬冤魂,不僅是她的心結,也是兄長的心結。

  沈嬋本以為把秦箏說過的話告訴他後,他不會再這般頹唐,怎料沈彥之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只是笑笑,眼裡是他自己才懂的哀色。

  沈嬋忍不住噙著淚問他:「阿兄你到底想做什麼?」

  沈彥之抬頭看了看窗外的飛雪,怔愣了很久才同沈嬋說:「我不知道。」

  他不懼死的,沈嬋一走,他在這世間便再無牽掛。

  手上這千方百計謀來的權勢,若換不回他珍視的一切,於他而言不過敝履。

  一開始他是打算把這當成自己的最後一份禮物送給秦箏的,那樣在他死去後的很多個年頭裡,他留下的權勢,還能代他守著她、護著她。

  可那不是他的阿箏。

  他的阿箏,在宮變時就痛苦又孤寂地去了。

  他重病的這些時日,沒有一刻不在懺悔和痛苦中度過。

  很多時候,他都分不清究竟是該恨楚煬帝、前楚太子、李信?還是自己。

  他們每一個,都是害死阿箏的推手。

  亦或者他最該恨的,是皇權?

  那他帶著楚國和陳國建都的汴京去給阿箏陪葬好了。

  在今日之前,他也的確是一直這樣做的。

  只是在沈嬋說出百姓無辜,有何顏面去九泉之下見故人時,他心中才有茫然起來。

  秦國公一生清廉正直,臨終前交代他的最後的一句話,亦是「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他從為李信做事起,這輩子大概就同好官掛不上鉤了。

  母親和阿箏都是那般善良的人,她們看到這個惡行累累的自己,大抵也是失望透頂吧。

  沈彥之覺得自己像是一塊從裡到外都生了鏽的鐵,這輩子也無法再回到光潔如新的模樣。

  沈嬋見沈彥之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愈發難過,她道:「阿兄不知道做什麼,那完成嬋兒的心愿好不好?」

  沈彥之遲鈍地收回視線,「你說。」

  沈嬋目光悲切:「我只有阿兄一個兄長,我若去了,在這人世里會念著我,逢年過節給我燒供奉,每年開春在我墳頭添捧新土的,也只有阿兄了。阿兄得好好活著,我和母親在那邊每年才能有供奉收。」

  沈彥之啞聲說:「好。」

  「我不想當貴妃娘娘,我想跟從前一樣,當個姑娘,乾乾淨淨地去見母親,我死後,阿兄把我葬在母親墳旁,我不要再跟李家人有半分干係……」

  「好。」

  聲線已經顫抖。

  ……

  沈彥之終於開始處理政務,也是這時,他才看到了大楚先前送去的想「借道」的摺子。

  陳欽將他不理朝政這期間發生的重大事情都說與他:「前楚太子那邊想援兵北庭,給咱們和李忠都遞了借道的摺子,先前主子您身體多有不適,便遲遲沒回信,李忠那邊人心不足蛇吞象,前腳同前楚提出易地,後腳就發兵攻打永州,在前楚那邊一路敗仗打著往咱們這邊來了。」

  陳欽說到此處頓了頓:「李忠先前估計是為了備足糧草攻打永州,突襲奪了咱們三城。」

  沈彥之放下大楚那邊遞去的「借道」的摺子,沒對陳欽說的這些多做評價,只道:「把游醫的手札送去楚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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