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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不知她身份的人瞧見了,只怕還會以為是哪家體弱未出閣的姑娘。

  那名游醫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獨眼婦人,相貌平平,一身布衣漿洗得發白,坐在一旁的繡墩上,不拘謹也不諂媚,仿佛眼前聽她說話的,是天潢貴胄還是貧民百姓,於她而言無甚區別。

  她身上有一股平和寧靜的氣質,沈嬋很喜歡聽她說話,像是自己也跟著走南闖北去見識過那些風土人情一般。

  見沈彥之進來,她臉上笑容也沒收:「阿兄。」

  沈彥之揖身一禮:「見過貴妃娘娘。」

  這套規矩似乎又提醒了沈嬋她如今是何身份,身處的是什麼地方,她由宮女扶坐起來,面上的笑容已淡了下去:「阿兄不必多禮。」

  隨即命人賜坐。

  沈彥之問:「近日可好些了?」

  沈嬋臉上這才又浮現出笑意:「用了木神醫的方子,這些日子不覺胸悶氣短,人也精神了些。」

  沈彥之看向一旁的游醫,意味不明說了句:「那就勞煩木神醫在宮中多住些時日,替貴妃看診。」

  游醫神色微僵地點了頭。

  ……

  離開木犀宮時,沈彥之在宮檐下方站定,晚他幾步出門的游醫見他特意等在這裡,只得上前道:「民婦見過攝政王。」

  沈彥之望著檐外柳絮一樣一大片一大片往人間散落的飛雪出神:「你先前不是說,貴妃的病,無藥可醫麼?」

  游醫道:「確實如此。民婦用的藥,和太醫們用的藥沒什麼不同,讓貴妃娘娘一直好不起來的,是心病。」

  沈彥之沒有回頭,但佇立在風雪中的那個背影,有一瞬間孤獨得讓人心口發緊,他冷聲道:「那十幾個病患的性命還在本王手中,你若膽敢不盡心醫治貴妃,本王便送你和那十幾個病患一起去見閻王。」

  官兵帶走游醫時,未免藥方落入旁人之手,本要殺了游醫救治的那十幾名疫病患者,是游醫祈求官兵們把那幾十名病患一起帶上了。

  隨即她救治疫病患者的地方,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別說記錄病患的發病症狀和用藥反應的手札,便是藥材藥渣都被大火給燒沒了。

  游醫神色平靜又有些悲憫:「在民婦眼中,貴妃娘娘和那十幾名株洲的疫病患者,都只是病人罷了,民婦是個醫者,不會做任何對自己的病人不利的事情。」

  沈彥之望著大雪好一會兒沒說話,許久之後才道:「貴妃娘娘喜歡聽你講那些遊歷見聞,往後常來陪貴妃娘娘說說話。」

  他抬腳準備走入大雪中時,身後又傳來游醫的聲音:「民婦斗膽,懇請王爺准許民婦將救治疫病患者的法子交給其他大夫,民婦願在宮裡潛心醫治貴妃娘娘,但這天下千千萬萬身染疫症的百姓,也需要人去醫治。」

  「活膩了麼?」風雪中只傳來這道冷到砭骨的嗓音。

  沈彥之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走,身上那件大氅明明厚重又臃腫,披在他身上卻還是讓人覺著他身子骨單薄。

  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扶著垂花門吐出一口鮮血來。

  灑在地上的血,比挨著垂花門開的那株寒梅還要紅得刺目些。

  「主子!」陳欽見狀忙扔了傘上前攙扶,沈彥之抬起瘦得青筋都凸起的手背隨意擦去唇邊的血跡,跟個沒事人一樣問:「江淮有派人前來嗎?」

  他扣下了游醫,楚營那邊為了治瘟疫的法子,肯定會派人前來交涉的。

  陳欽搖頭:「並未。」

  沈彥之唇角血跡沒擦乾淨,襯得他面色蒼白又妖冶,他笑著說:「再等等。」

  她會來問他要人的,那樣他就能再見到她了。

  他想再好好地同她說幾句話。

  ……

  青州。

  派去株洲考察的那批大夫,終究是無功而返。

  宋鶴卿同秦箏說起這事時,又把沈彥之罵了個狗血淋頭:「那沈賊乾的就沒一件人事!不僅抓走了那名姓木的游醫,被游醫救治的那些病患也一併被帶走了,還放火燒了醫署,全成了一堆灰,哪還找得到煎藥後的藥渣!」

  秦箏一時間也沒了頭緒,伏案沉思沒作聲。

  秦簡這數月來自請去周邊郡縣磨鍊,已成長了許多,如今也能給宋鶴卿搭把手,幫著處理不少政務。

  一聽宋鶴卿提起沈彥之,年少時的情誼有多深,在秦國公故去後,他對這個昔日好友的恨意就有多重,當即怒道:「我回去再寫檄文痛斥沈彥之,我就不信天下儒生口誅筆伐,他還能無動於衷!」

  檄文聲討能不能見效不好說,但總歸是個法子。

  秦箏點了頭,又道:「派人去同陳軍那邊交涉一二,看他們提出的交換條件是什麼。」

  實在不行,就只能硬攻。

  只是這一年征戰太多,又有瘟疫肆虐,總需休養生息,否則就算打下汴京,這偌大一片王土,民不聊生,也只是個空殼,反給周邊異族趁虛而入的機會。

  第131章 亡國第一百三十一天

  拿下株洲後,除了找治療瘟疫的藥方,最重要的還是嚴格管控疫病人群。

  楚營在連著建立好了幾個疫病患者收容點後,已有一套成熟的管理法子,大夫和官員們趕去後,株洲很快也和塢城一樣,被管理得井井有條。

  病症嚴重的患者被帶到醫署,由大夫們統一看管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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