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辰時過半,蘇言風歇下。
他靠在榻上,長發微濕,如瀑般散開。燭火搖曳,映著他的側臉,眼尾勾上一抹燭光,當真美極了。
白皙纖細的手裡拿著書卷,神色認真專注,讓人不忍打擾。
「確實淺薄了些。」
腦子裡突然響起一道聲音,畫面緊隨而至。
想起白天的事,蘇言風不悅皺眉,仗著四下無人:「你才淺薄!我飽讀詩書!」
話剛落,來喜推門進來,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公子!不好了!」
蘇言風坐直身體:「什麼事?」
「剛剛有個太監來,說皇上擺駕聽風閣,馬上就到了!」
手裡的書猛地攥緊。
「皇上難道是要讓公子侍寢?!」來喜急的原地打轉。
「你出去候著。」蘇言風合上書,「我準備準備。」
門關上,蘇言風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木盒,打開,裡面放著元寶。一手拎起盒子,另一隻手輕敲盒子底部。
盒子底端彈出一個夾層。裡面裝著一模一樣的白瓷瓶,瓶口塞著不同顏色的塞子以做區分。
拿起紅色瓶子,將裡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指甲縫隙間。盒子關上,放回原處。
做完這些,蘇言風神色如常地站起身,開始換衣服。
此毒見血封喉。
讓他侍寢,他就弒君。
-
批完最後一個奏表,蕭祈起身朝殿外走去。
候在外頭的李忠盛忙迎上來,撐開傘:「路上積雪,皇上當心腳下。」
蕭祈身披黑色大氅,站在傘下,看上去比這夜色還要寒冷。望著滿天飛雪,神色凝重:「今年的雪格外多些。」
伴駕多年,李忠盛多少能猜到聖上的心思。但無論猜到多少,討聖上歡心是最要緊的:「老話說瑞雪兆豐年,此景正應了這句話。」
回朝露殿的路上,蕭祈突然開口:「他安置在何處?」
隨行的李忠盛反應迅速:「回皇上,在聽風閣。」
蕭祈「嗯」了聲,沒了下音。
李忠盛思忖少焉,冒著揣測聖意的罪名:「擺駕聽風閣!」
蕭祈沒出聲,算作默許。
李忠盛表面平靜,心裡震驚不已。
自打登基以來,皇上只宿在兩個地方。一是正德殿,處理政務之處,偏殿可睡人。另一個便是寢宮,朝露殿。
這還是頭一次去嬪妃的寢宮。
不過想起白日所見,皇上此舉倒也不難理解。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心智再堅定,遇到人間絕色,也會有所動容。
李忠盛回過神,給旁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對方心領神會,先一步去通風報信。
一刻鐘後,龍輦進入聽風閣。
圓月當空,月色與雪色相照映,天地間皆是一片朦朧。唯美而冰冷。
雪花紛揚而下,雪地里跪著一個人。
其實是六個,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人吸引。
他垂著頭,一身白衣,似乎要與這雪景融為一體。如墨般的頭髮披散開,被風捲起。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和頭上,不知跪了多久。
「臣叩見皇上,萬歲,萬萬歲。」
無人應答。
落雪積的很厚,還未來得及清掃。腳踩上去,「咯吱咯吱」響。
一雙繡著龍紋的黑靴出現在蘇言風眼前,靴邊沾了雪。接著是一隻寬大的手。掌心朝上,是為邀請。
蘇言風仰起頭,看著一語不發的帝王,心思異常活泛。
若現在將他毒死,就算自己輕功再好,也難逃宮中禁衛軍的追捕。把宮裡的人全部毒死又不現實。
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蘇言風眼波流轉,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伸出右手,緩緩搭上去。
他自幼體寒,加上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許久,手早就凍得跟冰碴子似的。
但帝王的手卻很溫暖,只比湯婆子差了點。
暖意由指尖一點點蔓延開來。
蘇言風完全沒被這份溫暖迷了心智。盯著蕭祈的後腦勺,心裡打鼓:難道真要讓他侍寢?!
--------------------
作者有話要說:
蘇言風:皇上你看臣的指甲蓋漂亮不?
第4章 傳言
看著兩人手牽手朝朝屋內走去,外面的人可謂心思各異。
入宮第一日就能承寵,聽風閣往後的日子可就好過了。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能跟著沾沾光。
李忠盛手臂上搭著拂塵,眸中情緒複雜。
這麼多年,後宮仿若一潭死水,聖寵不曾花落任何一宮,大家都一樣,便沒什麼好爭的。今夜過後,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在來喜眼裡,公子這就是往火坑裡跳。可他又不敢攔著。只能一個勁兒的原地轉圈。
心裡祈禱傳言是真的。
-
蘇言風以不變應萬變,任由蕭祈拉著他進了屋內。
後腳剛邁過門檻,抓著自己的手便鬆開了。似乎剛剛的親密都是假的。
蘇言風挑了挑眉,看來今晚不一定要侍寢。
接過蕭祈脫下來的大氅,掛在衣架上。連同自己的也脫下來,一併掛上去。
一黑一白兩件大氅,顏色鮮明而對立。
蕭祈打量一看屋內陳設,徑直朝床榻走去。
蘇言風站在門口:「……」
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