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小路盡頭,淮瑾滿身是血地爬出,他身後,橫亘著四十具守城軍屍體。
他殺了四十個人,自己也落得渾身是傷。
明明想要乾淨地站在明飛卿面前,如今卻落得一身狼狽。
他又變得很髒。
守城軍統領看著滿地的兄弟,怒吼一聲,衝上前用刀柄猛擊淮子玉的後腦,他嘔出一口血,弄髒了脖頸處的白色狐狸毛。
被血糊住的眼睛最後看了一眼駛離的馬車,口中呢喃著兩個字。
「有人在叫我?」
馬車裡的明飛卿捂著心口,他心有感應一般掀開帘子往後看去。
車輪捲起塵土,小路盡頭那道長長的血痕被濺起的黃沙掩蓋得太好了。
明飛卿什麼都沒看見。
第54章 絕處逢生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邊境的官道上。
明飛卿抬眸,看向坐在同一輛馬車的國師,問:「曇花鎮遍尋無果,他難道...」
死無全屍四個字,明飛卿說不出口。
張岐占了個卦象,看著卦象里的生機,疑惑道:「陛下若已不在人間,這卦象就不會一片向好了,君後這幾日,可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人或事?」
明飛卿細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只除了一個身形相似卻面貌怪異的少年...我曾以為他是淮瑾,但他發間有銀絲,淮瑾不曾有過白髮,所以......」
「等等!」張岐打斷了明飛卿的話,「您剛剛說,那個少年有白髮?那些白髮是不是藏得極深,不仔細撥開根本看不見?」
明飛卿回想了一下,那日他的五指都沒入少年的發間才看到白髮的,他點了點頭,「是啊,這怎麼了?」
張岐又算了一卦,卦上寫的是「陰差陽錯,生離死別」。
張岐大呼不好,明飛卿追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張岐:「陛下當日為您解開巫術,折壽三十年後,發間就生出了白髮啊!」
明飛卿:「........」
馬車外的天青聽到裡頭的談話內容,掀開帘子插嘴道:「公子說的那個奇形怪狀的醜人,每日早上都來客棧給公子送乾淨的泉水,我想跟他說句謝,他卻跑得很快。」
明飛卿:「.............」
「停車!!」
聞恆聽到身後這道聲音,猛地勒住馬兒,轉頭就見君後在馬車還未停穩時就跳下馬車,險些摔了一跤。
聞恆連忙下馬,衝過去扶。
明飛卿不需要人扶,他轉身,連帷帽都沒戴上,迎著寒風折返曇花鎮。
聞恆等人不明所以,也只能疾步跟上去。
終於走到小路盡頭,明飛卿看到地上被黃沙掩埋的血跡。
他走到拐角,一股新鮮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十具剛死的南國守城軍。
守城軍屍體旁,是一個木頭做的水桶。
水桶里還殘留著一些乾淨的泉水。
泥濘的路上,橫亘出一條血道,是有人被捆在馬身上拖行出的軌跡。
明飛卿一陣反胃,捂住口乾嘔起來。
「公子?!」
眾人立刻圍上去,秦冉抓過明飛卿的手腕診脈,只覺觸手滾燙:「殿下,你的風寒加重了,軍營里有更好的藥,先回軍營吧!」
「不,我要找到他...明明就在眼前,不應該是這樣的...」
明飛卿前世對淮瑾愛之入骨,今生則恨之入骨,他曾以為,淮瑾就算挫骨揚灰了他也能認出來,他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竟然跟淮子玉對面不相識。
他不想聽太醫的意見,但他的身體卻在這十日內撐到了極限。
在他還想逞強時,竟直接暈了過去。
聞恆立時接住明飛卿軟下的身體,低聲道:「臣冒犯了。」
他雙手有力地抱起明飛卿,急往馬車上跑。
·
南國皇宮。
邊城守城軍生擒了西溱國君這件事已經傳到耶律南炙耳中。
此刻,他正完戮殺場走。
戮殺場是南宮中供耶律南炙過手癮的地界,他若是心中有氣,就會去戮殺場射殺俘虜泄憤,或者看野獸生剝俘虜的身軀。
近些時日,他去戮殺場的次數太多了。
多到朝臣議論這是暴君之舉。
秦兆追在耶律南炙身後勸:「陛下!你該把淮瑾囚禁起來,拿他做控制西溱的人質!」
國君是多好的人質啊!有這樣的人質在手,南國要西溱做什麼都可以!
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耶律南炙卻把活的淮瑾直接送進了戮殺場——他想讓野獸撕爛淮子玉的身體,吞食他的血肉,讓他死無全屍,最好連留下來的骨頭都是碎的。
他還要親眼圍觀這場虐殺。
秦兆抓住耶律南炙的衣袖,阻攔他:「你不能再去戮殺場!這種地方去多了你讓百姓怎麼想?一個國君嗜殺成性,歷來只有暴君有這種癖好!你看看歷史上哪個暴君有好下場的?!陛下!你還要統一溱地啊!你清醒一點吧!!」
耶律南炙一掌甩開秦兆,揭下臉上的銀色面具,露出一張半邊布滿毒斑的醜臉:「孤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當得成仁君?!太師滿口統一大業,可曾想過孤每日對著自己這張臉有多噁心!?」
往生花的毒斑殘留在耶律南炙臉上,這輩子都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