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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子玉說,他會把那件狐毛裡衣貼身穿著。

  這人身上沒有。

  縱使一切跡象都在撲滅明飛卿的希望,但他對這個少年卻有種無可割捨的熟悉感。

  他替自己整理帷帽白紗的動作都那樣熟悉,跟淮子玉如出一轍。

  「公子!!」

  聞安帶著侍衛趕來了。

  他這一聲喊把少年嚇得渾身一抖,立刻就要跑。

  明飛卿抓住了他的手臂,一陣風吹過來,少年頭上深藏的白髮全部暴露無遺。

  明飛卿心中一空——淮子玉何時有過白髮啊?

  他不是淮瑾。

  縱使身段相似,年齡相仿,但天壤之別的外貌和發白的頭髮令他心生絕望。

  他和淮子玉一同長大,除了淑皇貴妃,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淮瑾。

  正因為了解,所以他能確信這不是淮瑾。

  「你生病了,我讓...大夫給你看看。」

  他掩下悲傷,想報答這人剛剛的救命之恩。

  少年搖搖頭,他似乎羞於以這副奇形怪狀見人。

  他跑出來救他,只是出於本能,這股本能讓他爆發出了可怕的力量和智慧。

  他看到夢裡的人走到他面前,和他說話,他心中揣著不可告人的喜悅,卻更怕自己的醜陋髒了他的眼睛。

  他掙扎著要跑,明飛卿眼見是比不過他的力氣,只得妥協,他解下身上一枚價值不菲的玉佩,塞進少年手裡:「這個能換錢。」

  少年不肯要這塊玉,還把他塞回了明飛卿的手心。

  明飛卿無可奈何。

  他只能牽住少年那隻長滿凍瘡又腫脹漆黑的左手,絲毫不嫌棄地與他手心相貼。

  少年受寵若驚地想抽回,明飛卿卻抓得更緊,他對上少年渾濁的眼睛,真誠地道:

  「我願你無病無災,絕處逢生。」

  這句話,如果淮子玉能活著來見他,他就願意說給淮子玉聽。

  少年快忍不住要哭了,他知道自己哭起來一定很醜,會再把他嚇到的。

  他掙脫明飛卿的手,包著一汪淚水跑了。

  第53章 無病無災

  他得的是瘟疫,不敢再往人堆里扎,也沒再回之前讓他染上疫病的舊房子。

  他在鎮子的角落裡另尋了一間無人的房屋。

  這件屋子朝陽,寬敞乾淨許多,但沒有主人。

  它的主人大抵已經橫屍大街,無人認領。

  那日少年是流著眼淚睡過去的。

  他期望自己能夢見那個神仙一般的人。

  現實里不敢擁抱觸碰,在夢裡他才敢。

  然而這一夜他連夢都沒做上一個。

  他睡得昏天黑地,意識朦朧間能聽到四周的窸窣動靜,卻無力醒轉過來。

  他甚至不知日夜轉換了幾回。

  這日被陽光刺醒時,他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卻明顯感覺到身體輕鬆了許多。

  長久折磨他的高熱竟然不藥而愈,那座壓在他胸口的無形山峰似乎在睡夢中被人移開了。

  他能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起身走路時也不再頭重腳輕踉踉蹌蹌。

  他感到胸口有些癢,在日光下扒開衣服細看,發現淤血不知何時消退了大半,已經腐爛的血肉也在結痂脫落。

  他手上的毒斑肉眼可見地在減淡,被火燒得腫脹的手不知何時消了腫,上面的凍瘡已經不流血了。

  驚嚇大於驚喜,少年想起明飛卿對他說的話:我願你無病無災。

  他不可置信地感受著身體的變化,迫不及待跑去了河邊。

  他一覺睡了三天,這三天,在河邊搜尋的人已經毫無收穫地離開了。

  他的出現沒能引起任何人的在意。

  清澈的河水倒映出少年欣喜若狂的臉,卻在看清的那一刻,期望全部落空,笑容消失無蹤。

  雖然已經消腫,但疫病還沒有完全散去,他的臉依然有一大片崎嶇恐怖的毒斑。

  他原以為自己不再醜陋,才敢生出幾分妄想,想著要再去見明飛卿一面。

  他從那頁畫本上知道明飛卿的姓名和身份。

  知道他是西溱的皇后,不會在這種蠻荒之地待太久。

  如果這張臉不能快一點好,他將錯過和明飛卿相見的所有機會!

  可他又無法縱容自己以這種醜惡的皮相去玷污明飛卿的雙眼。

  於是肩膀垮塌,十分失落。

  但很快,他又發現,臉上的毒斑正在一日一日地減少。

  他的五官正在復甦,渾濁的眼睛變得澄澈有神,塌掉的鼻骨重新挺拔如山,乾裂慘白的雙唇慢慢瑩潤飽滿,整張臉的輪廓重新硬朗清晰,不再奇形怪狀。

  他懷揣著滿腔的喜悅與期待,等待自己徹底脫離怪物般醜陋的外貌。

  在這一段時間裡,他就藏在暗處悄悄地關注著明飛卿。

  他觀察到明飛卿雙腿有傷,不能勞累,便自責那日竟然讓他追著自己跑了那麼遠的路,還險些落進兩個齷齪乞丐之手。

  少年開始咬牙切齒地恨自己,暗地裡扇了自己幾巴掌視為贖罪。

  他發現曇花鎮的水不乾淨,那些人總要把水煮沸幾回才敢給明飛卿喝。但那水無論煮多少次都會浮著一層黃沙,明飛卿不忍為難身邊人,每日只硬著頭皮喝一些必要的水,時常被嗆得咳嗽。

  少年焦心不已,費盡心力找到了附近一個乾淨的泉眼,不過那個泉眼周圍布滿荊棘叢,要取水就得踏過荊棘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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