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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人的眼珠子都快掉進畫本里了:「一個男人長得比女人還誘人。」
「這玩意聽說軍中人手一本,這本還是我從一具腐爛的屍體裡扒出來的,這邊角都被翻爛了,看來那些官老爺也沒少為書里的男仙子神魂顛倒啊!」
哪怕知道這書是從腐爛的屍體裡扒出來的,乞丐竟然還伸出了舌頭,去舔書頁上畫的人物。
「這位男仙子如今可是西溱的皇后,我要是西溱的狗皇帝,我也樂意娶這樣一個絕色美人做皇后,他娘的,要是能親眼看他一眼,老子死也知足了!」
另一個乞丐齷齪地說:「那狗皇帝都死了,這位仙子餘生都得守寡了,與其守寡,不如...不如讓我來疼愛幾分。」
二人急不可耐地伸出舌頭去舔書頁上的畫像,直把這本破舊的書舔到散頁,其中一頁被風吹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出於好奇,伸手接住了這張書頁。
書頁上沒有文字,只有一幅仙子圖。
這位仙子,姿容姣好,神態靈動。
南國最好的御用畫師,畫不出明飛卿真人的半分美,但足以讓人辨別出畫像上的人是西溱如今的皇后。
這張臉,和少年的夢中仙完整重疊。
少年顫抖著手,撕裂了這張玷污他心中至愛的畫像,他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衝上前,奪走乞丐手裡的畫本!
那兩個乞丐立刻起身去追搶,少年疾跑到街上,看到有戶人家在門口燒艾草驅毒,那火燒得極為猛烈。
被傷病折磨到全身乏力的他,竟爆發出一股力量,他徒手撕爛整本畫本,在乞丐追來的前一刻,將這些玷污明飛卿的碎片扔進燒艾的火里。
火光騰地亮起一瞬,將一切都焚燒成灰燼!!
「我他娘的殺了你!」
追來的兩個乞丐眼見畫本被毀,惱羞成怒,猛撲上來,把少年按在地上打。
乞丐把少年的手按進火里,試圖讓他撿起幾張碎片,不撿就讓他的手燒熟為止!
少年卻毫不屈服,他不求饒,也無力反抗,卻看著火光笑了出來。
他前兩天被打得鼻青臉腫,後來得了瘟疫,崎嶇的毒斑布滿他的臉頰,將一張俊俏的臉扭曲得變形。
就算是淑皇貴妃見到他,都不能認出這是他的兒子。
他像妖怪一樣醜陋不堪,這張醜陋不堪的臉笑起來更加詭異醜惡。
乞丐看他被火燒還笑得出來,真以為這是只妖怪。
這時天忽然降下大雨,把焚燒少年雙手的火盡數澆滅。
往生花的毒斑一旦碰水,會痛癢難耐,兩個乞丐一邊哀嚎一邊跑去躲雨。
少年的手在灰燼中蜷曲了一下,他手上的表皮已經被燒得焦黑。
雨水打在他身上,令他疼痛難耐。
街上所有得了瘟疫的人都在逃竄躲雨。
唯有少年坐在雨中,傻呵呵地笑著。
他知道自己死不了,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他該受的懲罰,所以壓根沒想逃避。
這雨一下就是兩天兩夜。
到了第三天,陽光復又明媚。
曇花鎮外圍來了三輛馬車。
聞恆翻身下馬,撐起一把傘,走到第二輛馬車旁,掀開馬車帘子的一角,恭敬地道:「殿下,到了。」
骨節分明的手從裡頭掀開帘子,明飛卿探出頭來,所見是一片蕭條枯敗的鎮子。
當年被淮瑾救走時,他曾立誓此生就算是死也不會再踏入南國境內。
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在提醒他那三年的不堪與恥辱。
他永生永世都不願意回頭看。
但今日,是他自願回來的。
明飛卿戴上帷帽,帷帽的白紗直垂到他的腰部,把臉遮得嚴嚴實實——他清楚南國境內所有人,所有人都對他的長相爛熟於心。
無論前世今生,他這張臉總是見不得人的。
他扶著天青的手走下馬車,在雙腳即將落地的那一刻,下意識想後縮。
跟在他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君後邁出這一步需要多大的勇氣。
他們極富耐心地等。
日光也變得溫柔了。
心中的恐懼轉瞬即過。
明飛卿移開了天青扶著自己的手。
他連死都不曾怕過,何懼於此?
他邁出了這一步。
時隔兩年,他重新踏上了南國的土地,那一瞬間所有記憶回涌,像巨浪一般幾乎將他拍倒。
但他不再像前世那樣怯懦脆弱。
他站得很穩很穩。
在南國所受的屈辱他會讓耶律南炙拿命來還,但不代表自己要被困在那三年裡一輩子。
明飛卿釋然,他轉頭對聞恆說:「在外叫我公子就好。」
聞恆點頭,改口道:「公子,前面就是曇花鎮,聞安說,鎮上正在鬧瘟疫。」
明飛卿自己是不畏這些疫病的,他只顧慮著秦冉等人,便問聞安:「你在邊境的時間最久,可知道要怎麼應對?」
聞安是聞恆的弟弟,在來曇花鎮之前,明飛卿先去過西溱邊境的軍營。
那時聞安哭著跪在他面前認錯,自責是自己疏忽才導致君上生死未卜。
明飛卿沒有怪聞安,只讓他陪同著來,算是將功贖罪。
聞安立刻上前道:「這疫病只要捂好口鼻,不要去觸碰病人就不會被傳染,秦太醫,您覺得這樣可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