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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蕊卻用燭火燒了那一堆冬衣,聲帶哭腔,語透絕望與寒心:「大哥怕我沒了娘才對她手下留情,現在,不必留情了。」

  她說出了丁氏如今的藏身之處:「殺她可以,別讓她死在我家門口就行。我明蕊,不需要這種人做娘!」

  明月高懸時。

  淮子玉睜開了眼。

  扎穿身體的劍仿佛被一瞬間拔除,枯敗的草在瀕死之際得到了甘霖的澆灌。

  他能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

  很多人守在他身邊,可他劫後餘生後最想見的那個人卻不在。

  「陛下,您感覺如何?」問話的是張岐,他這三日也急得沒了人樣。

  淮瑾想要起身,身邊的人立刻去扶,淮瑾伸出手,示意他們別動。

  他自己利落地從被窩裡坐了起來,眼中有神,嘴唇紅潤,臉頰也不復憔悴破敗。

  咒術可以瞬間弄垮一個人,但詛咒破除的那一刻,人也會立刻恢復如常。

  本該沒有什麼後遺症的。

  但張岐還是看到了淮瑾黑髮下的幾根銀絲。

  那幾根白髮不明顯,淮子玉要好仔細地找才會找出一根。

  他笑了笑,不甚在意。

  折三十年的壽命,換明飛卿安然無恙地渡過此生。

  於他而言是很值的。

  詛咒的前因後果被張岐一五一十地告知。

  「這種巫術是南國皇室從未示人的殺手鐧之一。」

  淮瑾閉目,點了點頭。

  耶律南炙一到西溱,明飛卿就中了詛咒,他一早就看出其中的關聯。

  只是就算有證據又如何呢?

  在皇城圍殺耶律南炙不難,難的是南國君主死在西溱皇城,一定會招致南國最惡劣的反撲。

  所謂哀兵必勝,更何況西溱本就處於弱勢。

  縱使兩國難逃一戰,淮瑾也不敢下這步猛棋——他不能置南邊邊境數十萬百姓於不顧。

  所以哪怕自己深受其害,也不得不暫時咽下這口惡氣。

  他從宋百口中知道明飛卿下了那道旨意,也聽說了今日皇城裡的謠言。

  「兩個皇帝」這種話,是帝王的大忌,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國豈能容二主?

  造此謠言的人,自以為掐准了帝王的心性,一定能離間帝後的感情。

  淮瑾卻沒什麼大反應,也不打算駁回那道「假聖旨」,只說:「這三日,君後所做的一切批示,全都有效,朕覺得,他做得很好。」

  底下群臣這便不再多言。

  淮瑾特意沐浴更衣,把自己收拾得乾淨精神後,才踏著溫和的月光,去了一趟新梧宮。

  新梧宮的小宮女見到他來,忙行了一禮,喜道:「參見陛下!」

  宮裡的人大多只以為君上真是感染風寒病了三日,如今見他精神奕奕,便知身體已經大好,小宮女是由衷地高興。

  淮瑾看了一眼殿內的光,問:「他睡了?」

  小宮女恭恭敬敬地答:「君後還在看摺子,往常這個時辰,他已經睡下了,這幾日,夜夜秉燭到深夜才能把奏摺批完。」

  淮瑾走到門口,輕輕推門進去,見滿室亮堂,書桌上奏摺成堆。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把那幾根白髮藏好,這才走過去。

  卻見明飛卿執著筆,趴在奏摺堆里睡著了。

  他的頭髮撒在額前,長睫在燈光下投射出一片濃密的陰影,呼吸均勻平穩,嘴角勾著小小的弧度。

  像是做了好夢。

  淮瑾不忍打斷他的美夢,上前輕輕抽出飛卿手裡的筆,而後小心地將人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替他鬆了發冠,拉上被子。

  他低頭,親了親明飛卿的右手。

  是這隻手,在這三天裡,替他穩住了西溱的江山。

  淮瑾折回去,拿起筆開始批閱餘下的奏摺。

  桌上正攤開的那本,明飛卿批了一半。

  淮瑾接續著寫上了另一半。

  除了林霽那封不知好歹的奏摺,其他摺子,明飛卿都批得合乎情理與法度,甚至比淮瑾還要細緻周到。

  這裡頭有好幾封老臣呈上來的奏摺,他們的日常就是在奏摺里敲打淮瑾謹記先皇的遺囑,不可對明皇后太過信任,雖然不敢再逼著淮瑾殺妻,卻也沒說什麼好話。

  他們若是知道,過去整整三日,這些奏摺都被明飛卿親眼看了去,只怕要擔驚受怕好幾年。

  明飛卿不曾苛責過這群言官,反倒讓他們多多保養嗓子,這才好在朝堂上去煩淮瑾。

  淮子玉看到這些內容,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日一早,明飛卿醒來時,發覺自己居然躺在床上。

  他暗道壞事,昨晚只是想小睡一會兒再接著改摺子,沒想到居然一覺睡到天亮!

  他鞋子都顧不上穿,疾走到書桌前,卻見上面的奏摺已經盡數批閱完畢。

  一看字跡就知道是淮瑾親自動的筆。

  明飛卿:「........」

  他昨晚來過這裡?

  看來是昨日被自己罵醒了,終於不裝病了。

  明飛卿把摺子扔回桌上,讓天青進來把奏摺送回合陽殿。

  天青進來時,順便說:「陛下今晚想邀您去觀星台上看煙火。」

  明飛卿:「?」

  淮子玉可真有興致。

  議和的事沒談好,南國的使臣將要離開西溱,這場煙火算是送行的禮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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