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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令丁尚思擔心的,還是與從獲來往的人。從獲那孩子不常與人來往,身邊能數得上名字的,除了那個小葉,都是人物。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丁尚思一直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小女兒,從小女兒的交友也許看出一點問題。為此,她更不能放心這個小女兒以自由之身在外面晃蕩。

  握筆的手一用力,在文件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記。丁尚思抬起頭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分鐘,她要見禁衛軍的指揮官。這次見面會討論禁衛軍的人事安排,本來是要明榕親自做決定的,現在變成丁尚思把文件交上去,明榕簽名即可。

  從獲那孩子的事暫且不管,精神病院裡的警衛不是吃素的,量她也跑不了。要是跑了,丁尚思便會讓她永遠沒法在五聲島以公開身份露面。不聽話的孩子,用起來不放心,乾脆就不用。

  又簽了一份文件,丁尚思從文件堆里站起來,她現在要去見禁衛軍的指揮官。河源鄭氏已經在她掌握之中,現在是進行鞏固的時候。

  ☆、石子

  從獲老老實實地待在精神病院裡,裝瘋賣傻這種事還真不是人幹的。不過,習慣以後,演技飆升,竟連她自己也漸漸搞不清楚是真瘋還是假傻了。

  精神病院的守衛極為森嚴,論級別不比河源北特別監獄低,對外來信息的攔截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裡,從獲唯一能聽到的就是醫生們一本正經的病情通知,還有小護士們嘴上寂寞因而竊竊私語的小道消息。

  大約是因為從獲比較乖,她現在被轉入普通病房,一天24小時待在四四方方的「小格子」里,只能踮起腳透過小小的窗戶瞄一眼外頭的天空。這裡沒有紙筆訴衷腸,沒有書籍委心事,唯一的電子產品大概就是令人討厭的監控。為了打發難捱的時間,從獲裝傻充愣明示暗示費了好大勁兒才向看守的人討了些大大小小的石子——他們倒是不怕她「吞石自殺」了。

  玩石子這種打發時間的遊戲,是她在童年時向同學學來的。那是她本是個性格孤僻待人冷漠的怪小孩,沒法參加集體的遊戲,偷偷在一旁看著難免心裡痒痒,私下便學起了這款適應單人多人的遊戲。其中艱辛難以言說,影響她人生觀的轉機亦在此時出現。

  那時候,有一個同年級的女孩發現了角落裡偷偷玩耍的從獲。那女孩溫柔安靜,脾氣好的不得了,從獲因此沒遭到冷嘲熱諷,反而得到指點,並贏得了一段短暫的友誼。

  說是短暫的友誼,意義卻是非凡的。從獲是個認死理的人,她在心裡劃了一個圈,能進來的都是可以聊眾多話題的人。因為當年的她實在幼稚,認為友誼這種東西真的可以天長地久如酒越釀越醇。朋友嘛,是一個與親人等同的存在。既然說了是幼稚,當然就得說說這幼稚的後果。

  小孩子雖小,卻尤其喜歡拉幫結派,又喜怒難測,剛罵了的人過不了幾秒又可以手牽著手去上廁所。那個同年級的女孩與從獲並不同班,願意站到她小裙子後頭的人可以排成長隊,就算是桀驁不馴的男生見了她也立馬會好好說話。故而,她主動幫從獲的忙令從獲感激涕零。之後的時間裡,兩人常因幾顆小石子玩到一塊兒,她成了從獲心中名副其實的「朋友」。

  只是好景不長,願意做那個小女孩朋友的人實在太多,過不了多久她就把從獲忘在一邊,跟別的小朋友玩遊戲去了。從獲剛好學會小石子的玩法,卻沒了交流心得的人,只是難聽的話卻多了一籮筐。那個年代,小朋友間的嫉妒也是可以的,這樣倒襯得大人間的友誼是如何純潔。

  「自欺欺人」這種自我認識,大概就是那時候出現的。從那以後,從獲就不在心裡劃圈圈了,反正以自我為中心,別人都是在外圍的。她交朋友也不那麼認死理(嘴上而已),別人會說說而已,她也學會了。直到後來小葉出現,總算改變了一點點。

  要說呢,玩石子可真稱得上是童年一大陰影。

  人在無聊的時候就該找點事情做,成天擺石子能玩出什麼花樣呢?從獲想要學學篆刻,無奈小刀子不比小石頭,這可是必須嚴加管制的物品,只好作罷。

  從獲按著腦海里的記憶,把小石子擺成一個圈,象徵著茫茫大海中的五聲島。又拿別的石子按著城市的地理位置擺出來,拿幾顆顏色艷麗的代表人物,模擬著五聲島上的生活。石子夠多,模擬的樂趣則靠想像力。

  剛拿到石子的時候,醫護人員著實緊張了幾天,後來看到從獲實在很乖巧,腦子好像因為石子靈活了些,就沒有那麼緊張兮兮的了。看管鬆懈些,被人盯著的感覺就淡了。

  在某一日,從獲聽見路過的兩個小護士邊走邊議論。一個說精神病院新來了一個狂躁的病人,動不動就發火,實在不好對付,負責這個病人的醫生護士一個個都頭大。另一個說,據說那個病人是河源北特別監獄轉過來的。還說,那麼一個中年大媽,胖成那樣,看不出有什麼進那個監獄的本事。

  這日只叫從獲聽了這些,她那捏著石子的手在空中有一秒的停頓,然後石頭落在了河源城北的位置。她的眼神專注而木然,心裡已忍不住罵了自己一句:就這麼沒定力。

  小護士們雖然一向愛竊竊私語,大概欺負的就是「小格子」里的病人聽不懂她們說的。從獲聽了這次的消息,覺得有異。那無處不在的監控,盯著她可盯得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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