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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競為感嘆道,雖是被過繼給兄長的孩子,到底還是自己親生的骨肉,有著血濃於水的親情。為了領主的寶座,父子兄弟反目成仇,可憐又可嘆。他還說,明榕是個不擇不扣的狠角色,枉為人父!

  當著人家女兒的面毫無顧忌地說著明榕,數著河源鄭氏的痛,冉競為沒有一點要避諱的意思,他的表現就像這本來是理所當然的,或者他根本不屑於這件事。從獲聽著別人數落自己的家人,她竟也沉得住氣。從洛哥的死是她心頭的一根刺,現在這根刺被冉競為拔/出/來又扎了進去。

  根本沒有注意從獲的反應,或者已經注意到從獲沒有太大反應。因為從獲好像在聽著別人家的故事一般,不置可否,不發一言。冉競為由此數落起了從獲的母親丁尚思。

  他說,丁尚思跟明榕一樣,是個狠角色,甚至比明榕更狠。明榕尚且顧及鄭氏的一丁點兒大局,丁尚思則完全靠私心做事,無所不用其極,這二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對於這一點,從獲在心裡默認。她從前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一個怎樣的角色,她只把丁尚思當成是一個與所有媽媽一樣的「媽媽」,雖然敬畏無比卻又心懷僥倖,懷著孩子對於母親的特殊依戀。孩子在長大,父母在變老,這件事有時候會讓她覺得無比愧疚。然而,事實是,她只能感覺到父母在變,變得讓一直無法了解父母的她更加覺得陌生。父母好像不會老,他們精力旺盛,對於家事國事大事小事好事壞事無所不管無所不包。這些都令從獲感到過迷茫和恐懼。

  今天,聽到了冉競為對自己父母的評價,從獲竟然產生了某種認同。是的,是認同,雖然有一點反感卻無法反駁。不,不是無法反駁,而是不願反駁。父母讓她穿上軍裝的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甚至產生過被父母重視的自豪感。直到被送上絞刑架的時候,在那段時間了里,她回憶起很多事情,那些不甚明了不甚深重的點點怨言終於成為某種怨恨。從獲開始意思到她真正的處境和身份,她感到失望失落,她可以傷心,她卻沒法哭出來。所以,她只有笑,用笑來掩飾一切。

  真相通常讓人孜孜以求,真相也能擊潰人心的最後一道防線。從獲的崩潰始於那時,然後她就發現所謂「崩潰」也就是那麼回事。當一個人由失望過渡到絕望的時候,她會想什麼,她又能想什麼?

  往事如煙,記憶如塵,從獲把話放在心裡。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淡,她現在就站在那兒平平靜靜地聽別人數落自己的父母,竟然沒有用一個字來為父母辯駁,她真是個不孝的女兒呀!她淡淡地看著冉競為,淡淡地聽他說著,露出淡淡的笑。

  冉競為也許是故意的,他說了不少從獲知道的不知道的事,都是關於從獲父母的。從獲知道的事,他做了新的解讀。從獲不知道的,他說的引人入勝。他是個天生說客,能夠調動聽者的興趣,而不至於遭人反感,同時還能灌輸自己的想法,讓自己的意志移植到別人腦子裡。

  這是高牆之內的牆角,正常的自由活動時間,獄警持槍站在高台之上,太陽掛在天上,因為方位問題暫時照不到這兒這兒。偶爾吹來一陣涼風,讓人心曠神怡,幾乎忘記自己的處境。

  冉競為的確提到了許多從獲不會也不可能知道的往事,這令從獲驚訝於他收集信息的能力,以及他在了解那麼多內/幕之後活到現在的理由。人不該知道太多,知道太多的人呢,嘴不牢,就得丟掉腦袋,這樣才能閉嘴。從獲相信自己父母的能力,讓一個名人消失,其實也不會是太難的事,她的父母能做的到。

  關於冉競為所說的話,從獲將信將疑,一些內容聽起來像是見不得人的內/幕,但可以推導出來,也有合理之處,另一些純粹是胡亂猜測,無聊至極。不過,她並沒有打斷這些話。她相信,一定還會有別人聽到這些話。河源北特別監獄裡,可是到處都是耳目。她知道,冉競為自然不會猜不到。這樣大膽地揭人短,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是他們的女兒,聽了這些不生氣嗎?」

  冉競為說了一大堆,終於停下來問了一句。

  「你的目的就是讓我生氣?」

  從獲反問,淡淡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含著冷光的眼神。如果你是想要我生氣,大可不必費這麼多口舌。

  高台之上的獄警往這邊看了一眼,他不是在那兒站崗的,也不是前來巡查的上司。

  ☆、交鋒

  「治國不能有任何私心。」

  冉競為強調了一句,他終於把話題轉向別的。當著人家子女的面數落人家父母,實在不是什麼光明的事。雖然聽眾從獲沒有給他強有力的反駁,但也沒有他想要的惱羞成怒。

  「不過,五聲島上不存在國家,只有世家。河源鄭氏、許城許氏、東城韋氏,這三家將五聲島的土地和人民分成了三份,當成各自的私產,任意揮霍。五聲島上,只有領地和臣民!」

  他充滿鄙夷地說了這些話,好像說著最厭惡的東西。他也許忽略了,他可是受過丁放保護的人。也許,有人並不在意這些。

  從獲想,你沒有改變這些的辦法,你只會在一旁聲嘶力竭地吼叫,只會讓島上的人連原來的生活都過不上。她本來不喜歡這人,該開始說的那些話令她稍微改變了看法,現在看來,還是保留最初的印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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