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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蟬聲在樹旁熙熙攘攘,我和別的傭人擠在門口的小凳上剝玉米,新收的玉米顆粒緊實湊在一起,剝地指甲縫止不住發酸。

  就在此時,一個紅頭髮的女人從狹窄的草叢路里走出來。

  她戴著一頂遮陽帽,抬起臉來是無法矯飾的美艷,走過來的時候她身上無袖的奶油白裙子的裙角在擺動,露出光裸的小腿。

  所有人都被輕踏進來的腳步聲震懾了似的,廚房馬上變得安靜,嘈雜的聲音都膽怯起來。

  膽怯的還有我。

  我扣著手裡的玉米,埋著頭希望讓自己不那麼起眼,也不知道該不該看她。事實上我也看了,低下頭,卻用餘光下意識地看。

  難以說明心裡的感受,我只聽見耳畔輕輕撩過一聲沙啞的笑音,像煙爬過了喉嚨的癢,那笑聲好像在笑我們小題大做式的緊張。

  而我近旁正有一個小水缸,裡面沒有泛綠的藻類,乾淨的水紋泛開一片明亮,我低下頭時,看見了自己緊張緋紅的臉。

  她輕挑畫出來的眉毛,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優雅,拿出支口紅就走了過來。

  沒讀太多書的壞處就在這裡了,我當時臉燒的厲害,腦子裡卻一片空白,簡直貧瘠地乾渴。

  近在咫尺的,她身上漫過來一種成熟女人的味道,頸間和手腕都噴了些香水,左手裡掐了一根燒著的煙,另一隻手在為美麗的紅唇補色。

  每當她眼神漫不經心地斜划過我,就引發我心裡無法呼吸的戰慄。

  是的,說到這裡,我必須向您承認,那種不由自主的吸引是奇妙而令人懼怕,特別是對一個沒有感情經歷的人來說。

  她的富有魅力的一舉一動,都有如遞到唇邊的毒酒杯,蕩漾著波光粼粼的迷人。

  而這足以令我備受內心的譴責。儘管她只是在我身旁借水的鏡面補口紅。但每一刻的心跳都令我迷茫,而這在道德上是錯誤的。

  真主,請您原諒我。

  3.

  接下來,請允許我稱呼她為娜塔莎吧。

  提起原本那個因為任務而編造的名字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儘管我曾在心底喚過千次百次,懷著各種各樣的感情。

  也許是命中注定的人,會在冥冥之中有所感應,就像芽孢悄然新綠的自然規律。我感覺到的心悸是心照不宣的。

  每天清晨,娜塔莎穿著貼身的絲裙走出來,嘴角自然抿著一絲慵懶的性感,似笑非笑地看看樓下忙碌走動的傭人,慢慢從扶梯上款款走下來。

  I know you.

  這是她真正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花瓶里顏色嬌艷的花朵交叉著擺放,新鮮漂亮,娜塔莎經過駐足,隨手擺弄了一下,對站在一旁的我隨口說了一句。

  她知道我。那個剝玉米剝地手和臉都通紅的小姑娘。

  我一下子緊張了,稍微攥緊了手裡還沒來得及擺上去的花枝,想抬頭又趕緊低頭來掩飾自己的羞窘。

  傭人在寬大的木質餐桌上擺上了早餐,麵包是熱騰騰的,盤子裡是各種不同綠色的蔬菜,搭著滋滋作響的油亮的培根肉類。

  這些看起來淋滿食慾的早餐,顯然比一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女僕人要有趣地多。

  娜塔莎夫人好像只是隨口自言自語了一句,手指拂過微張的花瓣,然後理了理及肩披散的曲紅短髮,就離開朝著餐桌走過去。

  她也許並沒有在等待我接話,我也並不感到失落,只低著頭鬆開一口氣,趁人不注意在布裙上蹭掉手裡的花枝莖汁水。

  我知道,我心裡產生了不可否認的竊喜,當娜塔莎說她知道我的時候。

  傭人們會服侍在一旁,我也在那一旁。早晨清爽的陽光穿堂而過,折射過鋪著大理石的地面,在餐桌上漏下一些金色。

  娜塔莎夫人一個人用餐,她塗抹一些果醬,用刀叉準確而乾脆地切開那些蔬菜和肉類,有條不紊地把這些送入嘴裡。

  這是個奇怪的場景,但是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幢宏偉、潔白的房邸里,男主人總是在出差,我們見到裝修工人的次數,都比這幾年裡見到男主人的次數多的多了。

  說不定是很敏感的工作,所以不常回來,把房子留的空蕩蕩地,叫人覺得冷清——這是傭人們工作閒余里的閒言碎語。

  我總是不怎麼加入這樣的話題,但做雜事的時候一分心,就會猜測,甚至不由得產生些忿忿不平。為了娜塔莎夫人。

  女人的美麗、優雅,有時是刻意作出畫像。娜塔莎夫人也是畫像。她美麗、優雅,光彩奪目。

  但那又有所不同了,尋常的美麗女人儘管驕矜自持,但多少是柔軟的。娜塔莎夫人舉起花托,碧綠的眼睛看著遠方某處的樣子,眼神帶著冷,猶如瞄準的子彈欲發。

  我敏感地察覺到這些與眾不同,但又難以概括說明。旁人眼裡夫人只是個愛花的人,她在窗里擺弄著插花的場景也就是一副普通的人物油畫。

  等很久以後的後來,我離開這裡,再回來時,才發現這些大大小小、遠遠近近,擺放著花瓶的位置又隱藏著多少隱秘的訊息傳遞。

  那時我最大的心思也不過是忿忿不平著夫人受到的“冷待”,如果擁有觸碰的機會,怎能不小心翼翼,也更不能讓她蒙塵。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過來,那種對娜塔莎敏銳的感覺,正是她注意到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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