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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隱有所動,鍾奇不破大節,當然是了不起。但是以葉行遠對聖賢道理的理解,「節」的意義卻並非就是死板固執這麼簡單。若不能引導天下、國家與百姓進入更好的渠道,一味迂直的「節」又有什麼意義?

  這時候朝堂上的爭執也告一段落,在眾臣苦勸之下,吳王伯虞只能強忍怒火,先將鍾氏父子打入天牢,憤憤宣布退朝,拂袖而去。

  這當然只是開始,如果一切都沒什麼變化,三日之後,吳王會再召令尹鍾寧上殿,問他有沒有改變主意。鍾寧老而彌辣,性子堅定,犯顏力諫,最後被盛怒的吳王活活在殿上打死。

  留個葉行遠與太子的時間,只剩下三天。

  「今夜亥時,請太子召集人手,就在鍾府集合,共商大事。」話已說出口,葉行遠也就咬牙打定主意,不管如何先這麼走一遍。至於是不是合鍾奇的心意,能不能通過考驗,那是後話,欲求聖人之道,至少不能違背自己的本心。

  太子喏喏而去,神情中還是有幾分茫然,大概還沒轉過彎來。葉行遠也不去管他,施施然離了朝堂,回到府中書房,細細思量。

  決定了要豁出去,其他糾結便不去多想,琢磨的是該怎樣一擊必中,提高奪位的成功率。

  吳國是個奴隸貴族聯合體的國家,鍾家便蓄有數百兵甲,上千私奴。算是國中豪族世家,太子手上也有些兵,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支持者,能湊出三千兵馬。

  直屬於吳王的禁衛軍有萬人,他們都是天生勇士,戰力強大。又有強弓硬甲,正面想要攻打宮城幾乎不可能成功。

  禁衛軍統領乃是安姬的親生弟弟仲求,也就是後來繼承吳王之位,安姬之子佐遲的舅舅。這是鐵桿反太子派,更無辦法拉攏。

  事實上伯虞與安姬就是靠著禁衛軍的悍勇,倒行逆施多年,敗壞國家,導致民不聊生。這才讓越國進攻,吞併大半吳國國土,鍾奇求救周天子,最後方能犁庭掃穴,撥亂反正。

  「只能行專諸、要離、聶政、荊軻事了……」葉行遠嘆息,想起來這些人應該都還沒留名青史,自己才要當上刺客之祖。

  宇宙鋒在他腰間閃過一道寒光,劍鋒在劍鞘中嗡嗡作響,直欲飛騰。

  亥時,太子帶著一群鐵桿,偷偷摸摸從後院角門進了鍾府。他們也算熟門熟路,以往眾人也是集中在令尹府商量,只是平日主持商議的是老大人,現在換成了葉行遠。

  因為白日朝堂上的變故,眾人都是神色緊張,有幾個都是憤懣難平,還有人泫然欲泣。

  有人惱道:「如今王上倒行逆施,坑害忠良。連鍾老大人都被押入天牢,明日我們上朝,還當百官叩闕,請他釋放老大人。」

  有人安慰鍾奇道:「公子無需擔心,大王雖然如今有些糊塗,但也絕不敢當真傷害老大人,老大人執政二十年,眾望所歸,德高望重。」

  有人附和道:「正是,只要我們再拼死力諫,定能全大王收回成命。」

  這些人還活在夢裡,怎麼這麼單純!太年輕,太天真了!葉行遠嘆氣,不得不承認,三千年過去,人心都變得狡猾了。他所經歷的朝堂鬥爭,可比這複雜得多。

  如今吳國情勢發展到這地步,只怕安姬、仲求等人都看得明白,這是你死我活,所以才會攛掇著吳王除去鍾家父子。而太子一黨,到現在還心存幻想,也難怪後面風流雲散,徹底完蛋。

  當然也有人提出逼宮奪位,但一來勢單力孤,二來也沒什麼好辦法,被眾人一問,便啞口無言。

  葉行遠靜靜聽著,一直都不發一言,直到太子問道:「葉卿,你召集大伙兒前來,到底有個什麼章程,不如說出來議一議……」

  鍾奇雖然年輕,但自小就有神童之名,朝野皆知。便是令尹鍾寧,也常常要徵詢這個小兒子的意見,故而眾人也頗為服膺。

  一見太子請葉行遠發言,眾人便停下議論,洗耳恭聽。葉行遠咳嗽一聲,淡然笑道:「如今我要說的,不過只有八字『虞父不死,吳難未已』!」

  這八字一出,眾人傻眼。鍾奇一向是雲淡風輕,翩翩君子,什麼時候說過這麼殺氣重重的話?諸位老大人都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沉默了。

  太子低頭,他這時候沒法接口,無論是反駁還是支持,都不合適。總算有人乖覺,打破了這尷尬問道:「公子的意思,是贊同逼宮奪位?這是老大人的意思,還是公子自己的意思?」

  鍾寧生性耿直,身為令尹執政二十年,可說大權在握,但從來都沒有權臣。也不營私結黨,為人極為嚴謹。大家都知道他是忠義孤臣,要說他會支持這以下犯上的行徑,誰都不敢相信。

  葉行遠微微一笑,漫不經心道:「這正是我自己的意思。」

  第四百七十九章

  父兄被下天牢,隨時都有性命之危。作為十六歲的年輕人,有些衝動的想法在所難免。眾人鬆了口氣,有老成的便勸道:「公子,如今局勢也不止於此,大王雖然被奸妃蒙蔽,但總有幡然悔悟之時……」

  又有人道:「如今奸妃一黨,把持軍權,咱們就算想要撥亂反正,也難免以卵擊石,公子還須三思。」

  葉行遠搖頭道:「不必興師動眾,只一死士足矣。」

  他輕輕解下腰間佩劍,拍在案上,鏗然有聲,眾人面色發白,明白了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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