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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熹心中一緊,自從被劫持到此處,她一直不敢往最壞的地方想。聽他如此說,又想起城門處的戰備,一顆心沉到了底。

  他的謀逆之心竟是多年未改。此番大約是要以自己為質,逼迫父皇和承昭妥協,即便事敗也可挾著自己,當作退路。

  「我父皇待你不薄,當初廢太子的下場叔父也是親眼得見。」承熹冷聲道:「父皇宅心仁厚,讓叔父富養江南,卻不知養出的是如此狼子野心的藩王。」

  「放肆!」裕親王身旁長隨怒目斥責,拔了劍鞘就要衝上前來。

  承熹一驚,不由閉了眼。

  裕親王揮手攔下那長隨,瞧見公主輕輕哆嗦的樣子,冷冷嗤笑一聲。若是他的兒女受俘,定會自行了斷。皇家的兒女,果然都是經不得嚇的軟骨頭。

  「一派胡言!」裕親王涼涼笑說:「這帝業本就是你父親從我手裡奪去的,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

  承熹繃著臉默不作聲,裕親王給身後的長隨使了個眼色,「侄女身邊人手太少,再多派過去幾個。」又對承熹笑道:「如今這天太熱,素聞你身子弱,不如呆在院中好好休養,別胡亂走動,小心過了暑氣。」

  承熹心中一咯噔,這便是軟禁了。

  「你既叫我一聲叔父,本王也得擔得起這聲稱呼。待今秋大業將成之際,便留你一命。」

  *

  承熹被送回別院的時候,身後跟著四個身材壯碩的大力嬤嬤,比兩個承熹還要寬。走到院門前承熹跨門檻的時候,一個嬤嬤略略扶了她一把,那結實的手臂比江儼還粗上許多,承熹瞧著都覺心中發憷。

  另有四個垂眸斂目的二等丫鬟,每天守在房門前,前日指來的兩個侍婢近身伺候,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人守著。

  承熹摸摸藏在袖中的王府地圖,心中已有悔意,為何先前要駁裕親王的意思,待自己逃出了府掌握先機,做什麼不成,何苦要逞口舌之快?

  裕親王既然說了軟禁,想來重潤先前的話也做不得數了。

  丫鬟嬤嬤被下了死命令,除了「公主,該用膳了」「公主,該就寢了」這類必要的話,旁的一句話都不多說。承熹常年睡覺不規律,有一天起來已經巳時了,也沒人喊她起身。兩個丫鬟面無表情守在床前,瞧著十分滲人。

  承熹想與她們說兩句話,旁敲側擊問問王府中的瑣事,卻也無人答她的話。

  每天日出起身,日落而息,只三天功夫,承熹便把桌上放著的幾本書翻了好幾遍,都快要倒背如流了。好在她以往便不是愛說話的人,受如此冷遇也不覺得難捱。若是換了別人,興許會被逼瘋。

  這日重潤來看她,把此處的丫鬟喝退,承熹忙說:「我能不能給皓兒寫封信?不會說很多的,隻言片語即可。」

  重潤靜靜看著她,搖了搖頭:「太子至今也不知那屍體是假的,你若是送了信出去,定會打亂我們的計劃,我不能冒這個險。」

  「從這裡到京城,中途驛站無數。」承熹細細與她分辨:「沒人能查到信是從哪送出的。」

  見承熹仍不死心,重潤不由失笑,「承熹,你死心吧。我算過了,不到今天冬天,你是離不開王府的。」

  連著幾日心中焦慮不安,此時承熹抑不住心中怒意,「怎麼能死心?你父王要圖的大業,是要要我全家人的性命!」

  鼎爐中的杜松香燃成了灰燼,許久重潤無言以對,低聲說:「可我攔不住他。我這個女兒甚至整個王府的性命,與他多年圖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隨手便可捨棄。」

  「護你周全,是我唯一能許諾的。」

  承熹默然不語,心中卻不怎麼信這話。重潤也是裕親王的女兒,若謀逆事成,入主京城,自會水漲船高,如何會為她這個外人費心思?

  於情於理,於親於疏,她這話都不怎麼可靠。

  卻見重潤眸光澄澈寧靜,靜靜笑說:「我母妃過世後,我外祖怨上了我父王,我跟外祖家的人也不再聯繫。整個虔城,再無同齡姑娘與我來往。」

  「承熹,興許我在你心中只是個關係淺薄的普通朋友,可你卻是我唯一的知交密友。」

  承熹一怔,聽得心裡發酸,卻不知該如何安慰,抿著唇說不出話來。表面再光鮮的人,心底卻都有各自的委屈。

  繞過這沉重的話題,重潤深深吸口氣,瞅了瞅承熹手邊的幾本書,轉而笑問:「可是憋悶?」

  承熹點點頭:「左右我被拘在這府中,也去不了別處,你書房裡若是有什麼志怪雜談,多給我帶幾本。」

  聽她這話重潤應下,微一遲疑,朝房門外喊了一聲:「慕兒進來。」

  承熹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見微敞的房門外露出了一張小臉,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烏溜溜的眼睛在房中掃了一圈,這才抬腿跨過門檻。

  明明是大熱天,她卻雙手攏在袖中,慢騰騰走了進來。

  這是個小女孩,大約比皓兒年長一兩歲,稀疏的軟發紮成了個鬆散的小髻,甫一進門便縮在了重潤身後,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瞅著公主看。

  待承熹與她對上了視線,那孩子忙低下頭避開了視線,瞅著地上的磚縫,手指把衣角揉成一團,似乎十分得拘謹。

  「這是……」

  重潤苦笑:「這是我二哥的庶女,她娘幾個月前去了。」她的二哥,便是裕親王唯一的嫡子,也就是這王府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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