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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奇怪,女人一旦強勢起來,對一些男人來說,吸引力便大打折扣。

  荊曠只是反覆想著她告訴自己的話:公子瑤並非生病,實為中毒。這件事荊侯早就知道,卻決意將計就計,不作干預。那個原本花樣年紀的少女,已經於某月毒發逝世。

  ……

  到了第二天凌晨,他才發現此處並非荒郊野外,不遠處就有炊煙裊裊、雞犬之聲,看來是個平靜的小村子。至於「狼嚎」什麼的,顯然是老鄉養的土狗。那瑩瑩的「鬼火」,也並非來自孤墳,大約是無家可歸的螢火蟲。

  臨近的老少鄉親都得到消息,說此處住來個別國公子,讓大家看顧著點兒,別讓刁民欺負了。

  大夥扶老攜幼,好奇地結伴前來圍觀,見荊曠一臉黑氣,沒有敢上前搭話的。

  ……

  荊曠餓了三天。眼看肥豬在圈,雞鴨滿籠,麥浪滾滾——就是不知怎麼把它們變成可以入口的飯食。

  第四天,他奄奄一息地坐在門口吃手指,恰逢一個年輕村女健步路過,手中提著一籃剛打下來的棗子。青紅相間,帶著水滴,香氣從她臂彎里飄出來。

  荊曠腦袋轟的一熱,虛弱地上前作揖:「女郎!可否賜幾顆棗子?」

  *

  三個月後,赤華再來拜訪荊曠。

  剛下車,她便吃了一驚。

  荊國長公子曠,此時布巾束髮,正赤著上身,褲腳卷到膝蓋,吭哧吭哧的推磨磨麵!

  他那一身養尊處優的白皙腱子肉,此時已和徐國老農一樣,被陽光染成了健康的褐色。他的手臂肌肉鼓起,原本射箭舞劍練出來的流暢線條,也十分隨意地生長成了實用的肌肉塊。

  他汗流浹背推了一陣,熟練地從缸里盛出一碗涼開水,一飲而盡。

  然後從門口的晾衣杆上拽下來一件帶補丁的麻布外套,搭在肩上,沖屋裡喊:「棗兒,我餓了!」

  裡頭一聲清脆答應:「魚湯馬上就好!先吃些清粥吧!」

  一個村女端著個冒熱氣的陶碗,含笑出門。她面色紅潤,肌膚豐盈,步伐比荊曠還要輕快。

  忽然看到路邊停著的馬車。那村女嚇了一跳,手上的東西差點灑了,叫道:「公子!」

  荊曠這才發現了馬車,忙掩好衣襟,拍拍身上塵土,趿拉上鞋,理了理頭髮。

  他咳嗽一聲,冷冷問:「是你啊。你又來幹什麼?」

  赤華哭笑不得。本想好好整治一下這個假兄長,讓他體會一下自力更生的艱辛;熟料人家雖然落魄,腦子沒壞。大約是憑著一身過得去的皮囊和花言巧語,還給自己拐了個幫手,小日子挺滋潤!

  不過看他的氣色,也知他這幾個月頗不好過。他手上生出厚厚的繭,小腿上傷疤錯雜,眼角明顯憔悴出暗紋。

  她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問:「公子,考慮得怎麼樣了?」

  荊曠無言,踢開了腳下一隻雞,搓搓手掌心的泥,身在農莊,心回朝堂。

  他又不聾不瞎。這幾個月,聽徐國百姓傳言,說荊侯帶領聯軍,居然打過了鴇羽關,揚言要攻入徐都,幫助徐國「重建秩序」。

  若在以前,他樂得局勢混亂。徐國人人陰險可恨,滅了才好呢。

  但這幾個月下來,他的心態頗有改變。每日從早到晚地出汗,累了往床上一倒,基本上就是個死人;所有精力都消耗在吃喝拉撒上,有些他曾經認為很重要的事,忽然就變得索然無味。

  甚至讓他反感。

  那天偶然撿來的村女棗兒,更是讓他意識到,這世上,原來還有那麼多跟他不一樣的人。

  他提醒自己的身份。赤華的身份。

  他餘光瞥見赤華馬車旁邊的重重護衛,掂量她這次的來意。

  他面目冷清,質問赤華:「你把我發配到這兒來,就是指望我吃不得苦,能回心轉意,給你做說客的?」

  赤華笑而不言,忽然看到地上一籃子洗好的冬棗,青紅相間,帶著水珠。

  她彎腰,好奇地拈了一枚,咬了滿口香脆。

  荊曠氣不打一處來,粗魯地把那盆子搶過來,別在腋下,不讓她吃第二個。

  「女公子錦衣玉食,犯不上跟我搶這仨瓜倆棗吧。」

  赤華不惱,反而撲哧一樂,誇張地嘲諷他:「喲,學會護食了?」

  荊曠突然記仇,怒氣沖沖道:「你莫要得意!你今日風光,可不見得日日風光!等到哪天你我境遇互換,我……我也把你扔在這兒試試!看你能活幾日!」

  赤華忍俊不禁,「你問我能活幾日?」

  她提了長裙,款步入廚,順手從棗兒腰間摘了根撥火棍,又彎腰抄了一把柴。半跪在灶前,添了火。

  火光映紅了她的臉。她熟練地避開煙塵,又看到油膩的桌案上已擺了幾條殺好的魚。她挽了袖子,旁邊盆里洗了把手,找到一把廚刀,熟練地開始剖魚。

  荊曠看傻了。生魚肉腥而滑膩,他自己都不願意碰。

  ……

  過不多時,三碗噴香鮮美的魚湯擺在木桌上。

  赤華在荊曠面前摔雙筷子,也記仇地反問:「你說我能活多久?」

  荊曠:「……」

  以前在宮裡,沒見她學過這些!

  村女棗兒戰戰兢兢,覺得自己該站著伺候貴人吃飯,又不知該怎麼擺姿勢。想迴避一下,走路都同手同腳,不知該往哪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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