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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的魏冉,是壓著分數線考進北市的一所大學的,為了逃離貧困的小村莊,她咬著牙勤工儉學,靠著學長的介紹進到蜜語做著前台接待。

  一個來自農村的半大丫頭,看什麼都新鮮,卻也越發覺得自己老土。

  面頰上蓋不住的皴紅,蓬亂枯黃的頭髮,甚至連比別人深了一號的唇色都令她心煩意亂。

  她習慣了見誰都彎下腰,見誰都迎上一張甜膩的笑臉,無論換來的是什麼。

  強烈的自卑和不服輸的拼勁兒在她心裡斗得魚死網破,一面毫無期待一面不曾停止追趕的步伐。

  那時的她學東西慢,為人不夠圓滑,時常被領班斥責。

  這本來沒什麼奇特的,可偏偏那領班是個高中文憑,成天指著魏冉的鼻子罵娘,趾高氣揚地戳著魏冉的額頭念叨著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

  然而,只有默不作聲的魏冉自己知道,她為了考上大學付出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寫了多少套試卷,用掉了多少筆芯。

  有什麼了不起?

  初入社會的魏冉意識到這是一個她參加高考時都不曾面對過的難題。

  她為了改變命運而考上大學,卻發現命運多舛不是說說而已,它又硬又臭,就像塊兒糞坑裡的石頭。若想改變它,首先得有伸手將它撈上來的意志。

  大學生不再珍貴,如雨後春筍一般,一茬接著一茬地鑽出地面。每個人都妄想占據自己的一席地位,抻斷脖子也要長得比他人高,吸收上方更為新鮮的氧氣和燦爛的陽光。

  留在那高中領班的手底下工作,成了沒有分毫優勢的魏冉最無可奈何的選擇。

  世人皆愛戲劇化的東西,機遇也是如此。

  那一天,被領班氣得直掉淚的魏冉正巧碰上外出會談的蜜語掌權人之一的葉一遙。

  葉一遙是個相當清冷的女人,但同時美艷動人。相比薛彬,薛寒繼承了更多她的容貌。

  在魏冉心裡,葉一遙就是凜冬枝丫上那唯一一朵寒梅,連同看薛寒也更順眼一些。

  葉一遙的駐足讓魏冉一剎那破涕而笑,卻笑得難看極了,兩條彎彎的眉毛止不住地向眉心顫動皺起,淚痕打濕了她描畫粗糙的劣質眼線,不停地噎著哭嗝,整張臉慘不忍睹。

  她一定會被訓吧……很可能會被從前台撤下去……

  可葉一遙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琉璃般的美目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不想笑,就不笑了。」葉一遙慢條斯理地從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小包紙巾推給了她。

  魏冉誠惶誠恐地接過,卻沒有用,啞聲道:「謝謝葉總……我……想笑。」

  ——畢竟笑了,就不會顯得挫敗。

  葉一遙輕輕彎了彎唇角,問道:「為什麼?」

  「因為……」魏冉猶豫了一下,才道:「我的工作需要保持微笑。」

  葉一遙像是聽到了什麼趣事,又問道:「為什麼呢?沒人要求前台接待一定要保持微笑。」

  許是葉一遙停留了太久,遠處的領班有些不安,不停地朝這邊張望。

  魏冉眼梢一瞄,遲疑了。

  葉一遙將這些看在眼裡,瞭然於心,她又輕聲問道:「我讓你來做領班好不好?」

  那一瞬間,那雙哭得通紅的雙眼光芒乍現,連魏冉都被自己心底爆發而出的快意嚇了一跳,宛如兇猛的洪水將她卷了進去。

  葉一遙微微一笑,再無多言,邁著優雅的步子離開。

  不出兩天,魏冉真的成了領班,狂喜的同時她驚覺自己的欲望急速膨脹著——她想爬得更高。

  ——哪怕要她粉身碎骨,她也要看看最高處的風景。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上癮。

  ……

  傳聞,指那些並非親耳聽聞的,而是聽他人轉述來的事情。

  這類信息的真實性往往難以考證,真假兩摻,有時很難判斷是否可信。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漸漸就變了味兒。

  魏冉接了一杯咖啡的空擋,就聽到了幾段茶水間傳聞,無一例外都是關於薛寒和薛彬的。

  那天薛寒的當眾表態無可厚非地掀起了一陣狂嵐,原本大家對豪門恩怨將信將疑,可當本尊開了口,情勢瞬間一邊倒起來。

  甚至於企業會議時,都有大膽的員工綿里藏針地暗示薛彬不適合再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薛彬坐在上位沉默不語,魏冉喜聞樂見,只是這份期待還沒有持續很久,就支離破碎起來……

  因為她發覺,薛寒是真的想要搞垮蜜語,並不是說說而已。

  白鬍子股東武炬不斷煽動著一眾股東不停地鬧騰,說什麼也要按高出市場價格賣出他們持有的蜜語股權。這著實是火上澆了一壺熱油。

  魏冉向來是不願意假借他人之手來處理事情的,一時間焦頭爛額,分身乏術。

  薛彬和許錦媔的小動作,鄒國翔的離心,警方的關注,還有薛寒的輿論造勢……

  思緒至此,魏冉描畫細膩的眉尖皺了皺。

  「這麼愁嗎?魏冉。」

  聞聲,魏冉緩緩平靜下來,四平八穩地望向面色陰沉卻不見半毫憂心的薛彬,「薛總不處理這些文件,我做秘書的,當然會發愁。」

  辦公桌上的文件已經堆成了山,甚至隨時都有倒塌的風險。

  要是從前,薛彬就是臉色再難看,脾氣再喜怒無常,都會盡職盡責地一個個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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