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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北京城,這就是機會,就比老家強。

  任競年:「也沒什麼,我早想到了,現在要做什麼,給孩子先洗洗?」

  顧舜華:「你坐火車累了一天了,你先洗洗臉吧,我也給孩子洗洗手臉,洗完了我們一起泡泡腳就歇下。」

  任競年忙道:「好。」

  到底是在礦井那麼艱難的地兒待過的,適應能力強,很快就能上手了。他先將床上的鋪蓋稍微挪了挪,避開火爐子,免得燒到,接著便先鋪床:「先鋪好了,等下讓孩子先躺下睡。」

  顧舜華倒了熱水,摻了一點涼的,用手試了試溫度正好,就要給孩子洗臉。

  誰知道兩個孩子打著滾抗議,紛紛喊著要爸爸洗。

  顧舜華無奈:「你們這是疼你們爸爸還是害你們爸爸呢,都想要爸爸洗。」

  多多嘟嘟著小嘴兒:「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滿滿也表示:「我是爺兒們,爸爸也是爺兒們,爺兒們給爺兒們洗臉!」

  顧舜華忍不住笑:「這都從你舅那兒學的吧,之前哭的時候不是說不當爺兒們了嗎?」

  滿滿心虛,小聲說:「我還是當爺兒們吧!」

  顧舜華便對任競年說:「你兒子閨女都想你,那你給他們洗吧。」

  任競年倒是挺受用的:「好。」

  很快毛巾放在搪瓷臉盆中濕透了,他擰了擰後,先薅過來多多,抱著擦小臉,多多緊緊地閉上眼睛。

  孩子其實都不愛洗臉,現在也是看在爸爸的份上使勁忍著。

  擦完了多多又擦滿滿,很快兩個孩子都洗乾淨了,他自己洗。

  洗完後,一家子的腳過來,都泡了泡腳,也就上床睡覺了。

  這種木板床,自然並不結實,人上去的時候就會發出咯吱聲,任競年身高一米八三,身形強健,現在上了木板床,動一下都得小心翼翼的。

  不過好在,這床現在能讓他伸展開腿,只不過要稍微斜著身子。

  顧舜華讓他斜著,讓兩個孩子中間,自己在最裡面,這樣就能躺下了。

  總算躺下後,一家四口蓋了厚實的棉被,緊緊地靠著。

  當一切安靜下來後,好像聽到了外面呼嘯著的風聲,咳嗽的聲音,倒髒土的聲音,還有誰家小孩兒的啼哭聲。

  並不是太真切,不過能模糊地捕捉到一些聲線。

  然而這些似遠似近的聲音,卻讓小小的屋子越發顯得安靜,兩個孩子滿足地靠在任競年和顧舜華身上,小小聲地說著話,說幼兒園的事,說餃子好吃,還說爸爸你怎麼現在才來,你要是再晚來我就生氣了。

  最後,終於沒聲了,取而代之的是細微的鼾聲。

  顧舜華微微扭頭,借著半明不暗的爐火透過來的一點微光,看到兩個孩子都睡著了。

  任競年壓低聲音:「都睡著了吧?」

  紅色的爐火在暗夜中微微閃著紅光,小小的房間中格外安靜,男人刻意壓低的聲線帶著幾分難言的曖昧,像絲絨一樣滑過顧舜華的心。

  這讓她想起過去一些時候,在那些有風的冬夜,當孩子睡著後,他都是這麼問自己的。

  她會抬起手輕輕扯一下他的胳膊,他就明白了,就會翻身覆過來。

  隔了這麼久,顧舜華竟然臉紅了下,輕輕地「嗯」了聲。

  任競年便微側身,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摟著孩子,也更近的距離對著顧舜華。

  「你一個人帶孩子過來,受了不少罪吧?」他這麼說。

  「也還好,去哪兒能不受罪呢,現在這不是越來越好了嗎,戶口有了,爐子有了,煤球有了,馬上還能蓋房子了。」

  任競年便不說話了。

  男人規律而有力的呼吸聲在夜色中傳入顧舜華耳中,這讓顧舜華心裡浮現出許多想法。

  她甚至臉上燥熱起來。

  在好一片沉默中,任競年才終於開口:「一千多年前白居易進長安,就有長安米貴居大不易之說,一千年後,京城依然居不易,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落了戶口,又在這大雜院裡扒出一塊地,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任競年的這話,讓顧舜華眼淚「唰」的一下子落下來。

  從她知道那本書的真相後,她就一直在艱難地掙扎。

  一個女人帶著兩個不到三歲的孩子回到大北京,面對並不疼愛自己的母親,咄咄逼人的親戚,還有虎視眈眈想把自己介紹給什麼禿頂老男人的鄰居,頂著寒風跑知青辦,跑街道辦,跑房管所,求著人家辦事,厚著臉皮撒潑軟硬兼施,她不覺得寒磣嗎,她不臊得慌嗎,可是那又怎麼樣,她的肩膀上壓著兩座山,她必須負重前行,必須為孩子掙一條活路。

  別人只會說舜華真能幹,說舜華就是一個女爺兒們,不會知道她多累多冷,多想喘口氣。

  也只有這個人,能這麼說一句,因為孩子不只是自己的責任,也是他的責任,因為兩個人有著間接的血緣羈絆。

  顧舜華咬著唇,無聲地落淚,不過任競年自然察覺到了,他伸出手,越過兩個孩子,輕輕地觸過她的臉頰,為她擦淚。

  他的大手溫暖而乾燥,帶著熟悉的氣息,正是她曾經依賴過喜歡過的。

  只是有多久了,這一切顯得很遙遠。

  相識八年,結婚四年,一直都親密如初,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兩個人之間有了一道無聲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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