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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真正的禁閉,不被愛的禁閉。

  弟弟的假意接受和倉皇逃跑,只會讓溫佑斕的人生變得越來越糟糕。

  他也一樣。

  被段殊刻意遺忘了許多年的往事,終於不受控制地涌了上來。

  虛構的溫佑斕也是他人生的另一種可能。

  有三個角色,從同一個黑暗的原點出發,卻擁有了看起來完全不同的人生。

  風流的富豪父親遺忘了露水情緣,留下一個日漸偏執的女人,將被拋棄的怨恨發泄在無辜的孩子身上。

  幸好,那個孩子在黑暗裡發現了光,他喜歡畫畫,所以用爛漫的油彩繪成了一條船,載著自己駛向無限可能的遠方。

  長大後,他活得任性又恣意,不顧旁人眼光,作為私生子回到富豪父親身邊陪伴,又微笑地看著父親死去,掀起無邊風浪。

  從此,有人為失去的財富耿耿於懷,也有人在肅穆沉鬱的法庭里,難以自拔地迷戀上那個酒紅色的身影。

  他是黎嘉年。

  恩愛的父母在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里喪生,本該溫厚的親人眼中卻只有利益,那個十幾歲的孩子第一次體會到徹骨的失去。

  幸好,他還有一個天真可愛的弟弟,自己眼中的世界已經千瘡百孔,所以他把所有對光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弟弟身上。

  他為弟弟打造了一個完美無缺的家,愈發濃烈的控制欲也隨之增長,情感與自我的天平左右搖晃,但無論如何,還有弟弟愛他。

  他是溫佑斕。

  在生活中屢屢受挫的平庸父母,將自己對人生的所有希冀都投射到了孩子身上,明明過著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卻以最嚴苛的要求圍剿著兒子的全部個性。

  有許多事,他還來不及開始嘗試,就已被迫放棄,他的生活被無盡的重複和麻木所包裹,氧氣日漸收縮,幼小的身影被困在那個用於懲罰的黑屋裡。

  沒有夢想,沒有相依為命的弟弟,沒有情緒的出口,沒有人會愛原本的他,什麼也沒有,只有漫無邊際的孤獨和絕望。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和遺忘,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黑屋,直到齊宴突然闖入他的生命。

  他生命中的這個幸好來得晚了一些,卻竭盡所能地為他找回了失去的一切。

  他是段殊。

  第四十八章 出發

  面對著從內側被反鎖的房門, 溫佑斕的內心漫上一陣恐慌。

  他設想過許多回到家可能看見的場景,卻沒想過會面對這樣的狀況,弟弟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面。

  愣怔片刻後, 溫佑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他有家裡的鑰匙。

  他無措地翻找出鑰匙串里與房間對應的那一個, 在插進鎖孔之前, 他遲疑了一瞬間,抬手敲了敲門,但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於是溫佑斕不再猶豫,迅速打開了門, 寂靜的房子裡迴蕩著齒輪扣合的清脆聲音。

  屋外的天色早已暗下,被淋漓的大雨熏得一片昏沉,有個身影靜靜地蜷縮在牆角。

  隨著房門的打開,地面上微微漏進一絲月光, 而那個身影毫無動靜,這種反常的沉默讓溫佑斕覺得驚慌。

  他試探著開口:「我回來了。」

  段殊毫無反應。

  懊悔湧上心間,溫佑斕小心翼翼地開口:「不要坐在地上,會感冒的。」

  這時,那個沉默的身影才輕微地動了動手指。

  這與故事裡的溫佑斕無法看到那一幕現實景象重合, 被困在老舊房子裡的落魄畫家,一場戲結束之後,演員本人卻失去了雙手的感覺。

  同那天一樣, 段殊將頭埋在膝間半晌, 才開口說話了。

  「他們第一次懲罰我的時候, 打了我的手。」

  這句開場白超出了溫佑斕的預料。

  他問道:「誰?」

  段殊的語氣淡淡的, 很平緩地說下去。

  「手掌被反覆打了很多次就會發麻, 仿佛不是自己的手。接下來我會不能寫作業, 不能完成他們的要求。」

  氣氛如一場譫妄的夢境,溫佑斕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段殊繼續往下說著。

  「所以他開始用藤條抽我的背。如果後背被打腫了,晚上躺著睡覺會很痛苦。如果我忍耐不住叫出聲來,又會挨罵。」

  伴隨著段殊的聲音,溫佑斕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他和弟弟的過往,確定父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也確定沒有人能在他的視線里這樣對待弟弟,他產生一絲無措的困惑。

  段殊的聲音變得更低了。

  「然後就是腿。但那樣一來,我上學的路變得很漫長,會遲到。」

  他緩慢地介紹完了這三個部位,像是笑了起來。

  「他們總是不滿意每一個受難的地方,又忍不住要動手,所以就不停地輪換它們。」

  在和路明野分道揚鑣之後,他失去了人生的方向,那種茫然無所依的感覺湧上來,引發了始終潛藏在記憶里即將被懲罰的恐懼,所以身體先一步作出反應:屏蔽感覺,就不會痛了。

  溫佑斕開始確認,弟弟似乎陷入了一種妄想的情景,在極度的恐慌里,他反而冷靜下來輕聲安撫。

  「那些事不會再發生了,現在你是安全的。」

  段殊輕輕應聲:「是我主動走進來的。」

  溫佑斕注意到段殊的手裡緊緊地攥著什麼,在夜雨和月光的輝映里,他才漸漸看清,那是一枚閃閃發亮的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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