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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正常睡醒時的感覺, 眼前也不是裝飾單調素淨的病房。

  他回到了和溫佑斕同住的家, 屬於自己的熟悉的臥室。

  段殊立刻想起了入睡前吃下的那塊蛋糕。

  護士羨慕的表情、家屬、托人轉交……

  是溫佑斕。

  他發現了這場被自己隱瞞的意外。

  段殊從床上起身, 匆忙地走出房間。

  客廳里看起來毫無異樣, 但大門被反鎖了,他的鑰匙和手機一併消失不見。

  故事的原定結局,那場導致了弟弟意外摔下樓的軟禁,提前發生了。

  段殊清晰地記得之後的發展, 「段殊」骨折,與賽車夢想失之交臂,從此也和溫佑斕徹底決裂。

  玻璃窗外天色昏沉,隱隱閃過雷鳴。

  他不會選擇這個既定的結局。

  段殊深呼吸, 鎮定下來,開始仔細地回憶這些天裡發生的一切。

  他和齊宴的生活里原本只有訓練,無波無瀾,直到他們偷偷跑去西北參加比賽時,遇見了莊樾。

  莊樾作為觀眾出現在一場拉力賽上似乎合情合理, 但他對於齊宴的執著,在正常情況下,一定會引發齊宴和段殊之間的爭執。

  也許他們就會因此分道揚鑣。

  這是溫佑斕最想見到的事。

  所以莊樾的出現不是偶然, 而是溫佑斕所帶來的必然。

  他不僅知道這場稱不上車禍的意外, 還知道段殊和齊宴私自去參加比賽, 他對弟弟的掌控欲比段殊之前所窺視到的更深。

  而現在, 他想方設法將段殊帶回了家, 自己卻不見了。

  他想做什麼?

  段殊迅速地思考著這一切。

  手機不見了, 屋子裡被斷了網,他打開電腦也無法與外界溝通,廚房裡的尖銳物品都被收走,像是防止他撬門,或是傷害自己。

  但家裡毫無變化的擺設,冰箱裡悉心準備好的菜餚,仿佛又重回往日。

  溫佑斕似乎只是想讓弟弟回家,除了象徵性地切斷他與外界的聯繫,實際上並不能真正地困住他。

  這座公寓的管理很好,時常會有打掃衛生的保潔經過走廊,周圍的鄰居也不是聾子,段殊完全可以拍門呼救。

  再退一步,齊宴會在上午去醫院接他出院,發現他突然消失,肯定也會聯想到溫佑斕,即使俱樂部的人都不知道段殊的家庭住址,但他相信以齊宴的能力,想要找到這裡只是時間問題。

  他沒有危險,這是一場隨時可以逃離的軟禁。

  為什麼要這樣?

  段殊想起那場墓園裡的見面,溫佑斕聽起來很難過的聲音,和他孤獨的懇求。

  他不是演戲,沒有撒謊。

  溫佑斕已經意識到自己內心裡日漸擴大的荒蕪,意識到自己與弟弟漸行漸遠,卻無法控制自己,所以他把與外界隔絕的過分軟禁,和恢復往昔平靜日常的午餐放在一起,讓弟弟來選擇。

  他等待著被審判。

  段殊凝視著那扇深棕色的大門,外面就是自由的世界,只要他現在選擇逃離,就會和溫佑斕再也沒有關係,接下來可以在這個世界裡和齊宴繼續相處,也可以立刻回到現實。

  但段殊的腳步停留在原地,始終沒有向前走去。

  那不是他想做出的選擇。

  他無法忽視這座看起來溫馨的房子背後透出的深深孤獨。

  段殊在這個家裡住了一段時間,唯獨沒有去過一個房間。

  溫佑斕的臥室。

  起初他被「段殊」美好的記憶所蒙蔽,安心享受著溫佑斕的給予,後來他發現了異樣,便把全部目光放在了齊宴身上,心思深沉的哥哥隨即退入背景。

  他一直沒有試著去弄懂溫佑斕究竟在想什麼。

  段殊嘗試著打開房門,把手很順利地扭開了,並沒有上鎖。

  床,衣櫃,書桌,漆成白色的木質家具,蔓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冷清。

  他就像生活在病房裡。

  床鋪被收拾得整整齊齊,木架上的書籍分門別類地排列,所有物品的擺放井然有序。

  溫佑斕有很明顯的潔癖和強迫症,總是努力地在為生活排序,為它們營造一種安定的秩序。

  段殊腳步很輕地走進了房間,與此同時,外面開始下雨了,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澆出淋漓的脆響。

  書架上的一半書都關於醫學,看起來深奧晦澀。

  段殊的目光逡巡過去,然後錯愕地停住。

  另一半則全部關於賽車,賽車手的傳記,每月發刊的雜誌,還有一些更專業化的賽車理論知識,這裡面有許多書被翻閱過很多次,邊角都磨花了。

  溫佑斕很認真地了解過弟弟的愛好。

  段殊沒有在這個房間裡發現一個可怕的、陰暗的溫佑斕,卻看見那種寂寞的蒼白。

  書桌里放滿了醫學論文,他的生活里好像只有兩個部分,工作和弟弟。

  段殊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將視線轉移到床頭柜上。

  人們常常會把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放在那裡,比如那個從聲樂系畢業的「段殊」。

  段殊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一側擺著合同文件和身份證件,另一側,則是一本相冊。

  他踟躇片刻,才翻開了這本顯然已年代久遠的相冊。

  第一頁是約莫六七歲的溫佑斕,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裡剛出生不久的嬰兒,一旁的母親緊張地注視著,雙手輕輕攏在大兒子身邊,生怕發生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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