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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蒼梧院內。

  沈氏生了一會兒悶氣後,便在心裡盤算了一番那老虔婆的用意。

  從前鎮國公也是有過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通房的,她向來都是用雷霆手段將那些通房給統統賣了出去,老太太也從未置過一詞。

  這王氏究竟是什麼來歷?倒把那久不出山的老太太給逼了出來?

  只是她想破了腦袋,卻也沒想明白這裡面的關由。

  好在她也沒忘了正事,如今已到了該去服侍國公爺喝藥的時辰了,沈氏便喚人去裡屋將沈宜荏叫了出來,而後便帶著沈宜荏一同去了國公爺的院子裡。

  只是一路上,沈氏到底心存怨氣,遑論沈宜荏如何做小伏低,她皆板著一張臉,並不搭理沈宜荏一句。

  沈宜荏已在裡屋聽說了老太太趕來救走王氏一事,她料想姑母此時必是惱怒不已,她便也歇了與沈氏搭話的心思,只一聲不吭地跟在沈氏身後。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沈宜荏才遠眺見國公爺所居的榮正堂上的斗拱飛檐。

  「你在此處等著。」沈氏撂下這句話後,便帶著心腹丫鬟腳步匆匆地進了不遠處的榮正堂。

  沈宜荏茫然地望了望四下里空無一人的妍麗花圃,在往前一寸便是氣派威武的榮正堂,可她卻只能孑然候在通往榮正堂的垂花門口。

  暑氣便著熱風一同吹散了沈宜荏綰好的鬢髮,因太過炎熱,身子孱弱的沈宜荏便氣喘吁吁了起來,隨後腦海里的夢魘之聲便又紛紛涌了上來。

  幸而附近並無人煙,沈宜荏也只是腦袋嗡嗡作響一番罷了。

  正當她扶著自己紊亂的心跳兀自慶幸時,卻無意瞥見身後方風塵僕僕的傅宏浚。

  只見他一襲白衫,眉目冷峻,面龐清瘦。她二人四目相會,沈宜荏正要笑著與傅宏浚問好時,卻見他冷硬著臉,熟若無睹般匆匆略過了她。

  【往前看,假裝她是個路過的丫鬟,不理她。】

  若不是沈宜荏聽見了傅宏浚的心聲,她也以為表哥走路太過匆忙,把自己當成了丫鬟。

  驚訝與疑惑、羞惱等眾多思緒一齊湧上了沈宜荏的心頭,她便望著傅宏浚的背影呆呆地發起愣來。

  足足花了半柱香的工夫,沈宜荏才揚起一雙悲愴又受傷的杏眸,抬眼望向莊穆又氣派的榮正堂,只低聲撫慰自己不必難過,表哥不願幫她搜查沈家一事便罷了,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表哥若當真不願,大可直接與自己說個清楚,她必不會埋怨憎恨表哥。

  只是表哥大可不必……避自己如蛇蠍,她並非什麼洪水猛獸,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公道罷了。

  明明是酷暑之下的烈日,沈宜荏卻覺得她通身上下皆打起了寒噤,這雕欄玉棟的膏粱世家裡,人人都是面上奉笑,心裡又換了一副嘴臉,嘴上答應了你的請求,可背地裡商榷的卻是能從你這兒撈到什麼好處。

  她本以為表哥雖嚴肅冷硬了些,可到底是個言而有信的君子,且為了一個下人劉奇都能四處奔波,必是個重情重義之下。

  原來是她想錯了。

  沈宜荏倍感無助,這一刻,她方才明白,這些天潢貴胄才是打斷了腿還連著筋的一脈之人,表哥與姑母,皆是利用完了自己,便將自己隨手扔在一邊。

  沉浸在哀傷思緒里的沈宜荏卻沒瞧見榮正堂前屢次對自己做手勢的春杏。

  遠處的春杏見表小姐似是大白天的魘著了,無奈之下,便只得頂著烈日走至沈宜荏身邊,耐著性子說道:「夫人喚表小姐進去呢。」

  【大白天的發什麼愣啊?方才世子爺過來,她怎得也沒裝作偶遇,與世子爺攀談一番?倒白費夫人一番好算計。】

  沈宜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姑母打的是讓自己「偶遇」世子表哥的主意,只是姑母這回要失望了,表哥可不願與自己攀扯上什麼關係。

  思及此,沈宜荏便嘆了口氣,只勉力擠出一個笑容,又在心內安慰自己道:沈家一事還是自己去想想辦法吧,大不了,舍了這條性命不要,去告個御狀。

  停下了胡思亂想後,沈宜荏便跟在春杏身後,緩步進了榮正堂。

  此刻的榮正堂里外正瀰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材味,自有小丫鬟為沈宜荏撩開厚重的帘子,她便彬彬有禮地朝那丫頭點了點頭,隨後便撞上了一堵寬厚又泛著清冽香味的軟牆。

  沈宜荏吃痛,便捂著鼻子抬眼望去,卻瞧見了傅宏浚黝黑深邃的眸子。

  她這才嚇得向後退了兩步,鼻子雖疼痛難忍,她卻還是俯身朝傅宏浚行了個禮道:「宜荏見過表哥。」

  【我在角落裡站著,她都能撞上我的背?這又是沈氏教她的伎倆?】

  猝不及防聽見這心聲後的沈宜荏方才察覺到傅宏浚眼底濃濃的不屑。

  沈宜荏卻不知表哥為何會如此誤解自己?她因寄人籬下的緣故,一進這些主僕分明的莊嚴之地,便會自覺地縮在角落裡,只生怕別人會給她安上個厚顏失禮的名頭。

  表哥先是答應了自己的事卻反悔,又是故意對自己熟視無睹,如今又對自己妄加揣測。

  泥人尚且還有三分土性,沈宜荏當下便脹紅了臉,一時情急之下便喘著氣為自己辯解道:「表哥,這裡可是奴僕站的位置,你的位置在那兒才對。」說著,沈宜荏便指向正中央兩側的檀木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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