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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思慕……」

  他喃喃道,眼睛漸漸低下去,身體向一邊歪倒。

  在庭內眾人的驚呼聲中,他落在一個人的肩上。這個人的身體是冷的,替他拂去身上的落雪,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他便閉著眼睛,低聲在她肩頭說:「思慕,我好累啊。」

  賀思慕摟著他的肩膀站起來,段成章反應過來,且驚且懼道:「你是何人?」

  賀思慕抬眼望向段成章,她思索了一下,淡淡道:「在下鬼王。」

  她臉色蒼白,脖頸上是筋絡也是紫青色的,大白天憑空出現在庭院裡,確實不像是活人。

  聽到賀思慕這番說辭,段成章更加驚詫,他道:「你放開胥兒!他是我兒子!」

  「是你兒子?」賀思慕笑起來,她突然把手放在了段胥的脖子上,道:「不然我現在就掐死他,他成了鬼,便不再是你兒子了。」

  段成章擔心她真的下手,上前幾步急道:「你休要傷他!」

  賀思慕的手便從段胥的脖子上放了下來,然後她挑起段胥的下巴,側過臉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滿庭譁然,剛剛趕過來的段靜元一個頓步,捂住嘴驚得心跳都要停了。

  這是一個深吻,段胥閉著眼睛十分順從地張開嘴接受了賀思慕,與她唇舌交纏,甚至緩緩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胳膊。他們在庭中交換了這樣一個纏綿的吻,分開的時候段胥的喘息甚至有些急促,他仍然閉著眼睛靠在賀思慕肩上。

  賀思慕轉過臉來,望著說不出來話的段成章,淡淡道:「看明白了嗎?我不會傷他。段胥現在身體很差,你要他跪在雪地里,我看是你要傷他。若真的關心他就不要自尊心作祟,裝腔作勢。」

  段成章被她噎得差點氣倒,還不等說些什麼,她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段胥消失在了院子之中,留段府眾人驚詫無言。

  賀思慕也沒有把他帶得很遠,直接把他放在了皓月居的房間裡,給他換好衣服蓋上厚被子。

  「風夷找的大夫一會兒就來了。」賀思慕俯下身去抱住他,輕聲說道。

  段胥身體和精神損耗太多,神志已經有些模糊,他費力地抬起胳膊放在賀思慕的後背上。

  「我小的時候,曾經掉進我們家後院的一個地洞裡……」他聲音很輕,仿佛囈語般說道:「那個地洞,真黑啊,牆壁又滑,洞口又高,我嚇壞了就哭著喊人。」

  賀思慕拍著他的肩膀,安靜地聽著。

  「然後我就看見了我父親,他站在洞口外面低頭看我,他說他不會拉我的,也不會讓任何人下來救我。我要學著自己爬上去,如果我爬不上去,就餓死在洞裡吧……」

  「我哭著求了他很久,但是他走了,沒有理我。後來我爬了很多次,摔倒在地上無數次,最後真的自己爬出了那個洞。我就想,原來我不需要求人,我自己可以把自己救出來……沒有別人會來救我,父親也不會……」

  賀思慕想,怪不得他從未怨過他父親不救被綁架至丹支的他,他們的隔閡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等我十四歲回來的時候啊……幾乎沒有人記得這件事了。」段胥蹭了蹭賀思慕的臉頰,低低地說:「有一次我跟管家說起來,他想起來了。他告訴我其實那天,父親一直在不遠處守著這個洞口,太陽底下站了幾個時辰,直到看見我從洞裡爬出來才離開……」

  賀思慕拍段胥肩膀的手就停住了,段胥長長地嘆息一聲,他抱著賀思慕,說道:「或許他是愛我的,他應該是愛我的罷。」

  比起幾乎從未給過他關注的母親,至少烈日下那幾個時辰中,他的父親付出過真心。

  「但是太遲了,所有的時機,都太遲了。」

  父子之間,血脈相連,恩重如山,卻心有罅隙,所求各異。

  太遲了。

  賀思慕吻了他的額頭,輕聲道:「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不要想這些事情了。」

  段胥慢慢地點點頭。

  方先野在城外金安寺探望松雲大師時,收到了段靜元托丫鬟帶給他的信,信上說段胥回來了,但是目前昏迷不醒。

  他將那信放在燭火上燒了,低聲道:「消失一個多月,盡給人添麻煩。」

  這下他終於不必再隔三差五到段府假扮段胥了,方先野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這一樁事情過去另一樁事又浮上心頭。那道仍被他保存在家中的聖旨梗在他的心裡,如鯁在喉。

  「大師,我該如何?」方先野望向對面的松雲大師,這樣問道。

  他雖沒有說是什麼事情,但松雲大師卻清楚。這位長年波瀾不驚的老者捻著佛珠,嘆道:「阿彌陀佛,薪火不停,識性相攻,安得不危?無愧於心便是。」

  「無愧於心……」方先野喃喃重複。

  可是人心複雜,即便是自己的心,又有幾人能看透?

  方先野告別了松雲大師,從金安寺回到府邸時便見管家驚慌失措地跑來,對他說道:「大人!大人不好了,您出去的這半天,家裡遭賊了!」

  方先野怔了怔,忙道:「丟什麼東西了?」

  「大人您的書房和臥房被翻得一塌糊塗,您平時不讓我們收拾,我們也不敢……」

  方先野目光一凝,他立刻大步跑過廳堂直奔臥房,關上門後摸到貼著床底的暗盒,打開暗盒拿出藏在其中的那道密旨,打開確認它安然無恙,一顆瘋狂跳動的心才算安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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