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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限制人的時間,徹底隔絕人與神的界限,讓他們在同等級內的互相廝殺中得到一個微妙的平衡。

  暴君掌握在手中的白棋一松,就要落下。

  一隻蒼白的手接住了白王,在暴君擴大的笑意間,轉身,落座於棋盤對面。

  剎那間如同黑與白的鏡像對立。

  「孤記得,你與孤並不能同時出現,可對?」

  「我是過去,你是未來,唯一的關係,只有你死我活。」白王在指間飛快地轉了轉,被白衣白髮的少年人放在了棋盤中王應該在的位置……儘管四周一片黑暗。

  「但……暴君,你是不是忘了,過去與未來僅僅是兩個極端,而在這條線上每一刻,都是你我互相交接的『現在』,而你,敗了。」

  暴君微微揚起下巴,道:「是又如何?你選擇保留那一絲卑微的人心,就註定要敗給孤,未來的孤見證了太多毀滅。重來一局,結果也一樣。」

  「我沒有選擇保留人心,我就是神,從第一次開眼看到萬事萬物時,我就是無可更改的神。我了解你對人類的嚴苛,他們是一個適應力很強的種族,而污穢中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笑話,污穢就是污穢,沾染上污穢的一切就應該同罪而判。孤之存在,就是你控制不了慕清仰人心的結果,你應該承認你的死亡。」

  白王輕挪,逼近王位的黑棋瞬息粉碎,蒼桑一臉平靜道:「死亡並不是我的意志所能左右的,說出這種話的你,敢親手殺我嗎?」

  暴君一窒,支著下巴輕嗤一聲:「不敢,你是源頭,若是沒有你,孤也就隨之斷流。」

  「有源頭才有千絲萬縷的支流,」

  「但百川東流,終會歸於海中,所有的支流都將指向毀滅……而孤,因此而無比強大。」

  蒼桑依然平靜地說道:「我若將源頭凍結,縱使以海之遼闊,你敢不敢賭海枯之時?」

  敢不敢賭?

  暴君是蒼桑的另一面,他知曉蒼桑所有的弱點,唯有這無解的一點,他必須受制。

  時間是再無情不過的東西了。

  暴君幽深的瞳仁倒映出滿盤交錯的黑與白,那白王是如此扎眼的孤軍,他卻偏偏動不得,良久後才發出一聲冷笑。

  「孤是因你選擇的極惡之源而誕生的影子,你彼時的想法是,沒有慕清仰,就沒有影子,他與孤是共死之牽繫。被你騙了一生,最後連報仇的機會都沒留下,他這般活死人一樣的狀態,又要怎麼與孤抗衡?」

  「命運總是充斥著無數變數,只不過遇上我,剛好是他的不幸罷了。」

  暴君閉上眼懶懶道:「偶然並不能讓規則為之改變,孤不信一個凡人能撼動孤的位置。」

  「他不能撼動你,他的人生可以。」十指交錯落在膝蓋上,蒼桑眸中倒映出暴君微微意外的神色:「所謂海是由無數的分岔匯聚才能形成的汪洋,假如分岔只有一條呢?你能保證這條分岔的涓涓細流能養得起一片汪洋?」

  暴君眯起眼,道:「……你一定是瘋了。」

  「我說過的,一棵樹縱有枝條萬千,如果結出的不是我想要的果,我寧願把整棵樹都燒了。聆蒼轉記載的一切該換了,再也不是神所控制的歷史,只是以他為旁觀者自然生長的歷史……縱然是未來的時間至高神,也該服從與『過去』所定下的路。」

  「好吧,拘泥於力量層面的削弱,孤會落了下乘。」暴君像一隻興致缺缺的貓一樣假裝睡了過去,閉上眼道:「孤最想暗示的讓慕清仰影響你的做法未能收到成效,你還是成功地要挾了孤,等他將生平恨事寫入聆蒼轉,孤也該回歸了,你還想在這片流放界遊蕩嗎?贏家。」

  「也許再等等慕清仰的答案,雖說我會讓他慢慢淡忘我的存在。」

  「你不想見他?」

  「是他不會再想見到我了。」蒼桑說著,握碎了黑色的王棋。

  無盡天荒的人仿佛感覺到了這一日的黃昏不再是那麼難熬的漫長,很快黑夜降臨,月上中天。

  「暴君消失了。」君臨皇宇喃喃道,片刻後又搖搖頭:「並不是消失,而是……分散了,融合於歲月里。」

  「天罰還在,修士的末法並沒有結束。」

  「你可以走得慢些,讓我為你收殮好,再追上去。」

  「……何必呢。」

  ……

  【……這就是我的一生,時間忘了我,我也忘了時間,只記得梨花開過一季又一季,我還是沒有等到我想見的人。】

  【他說得對,歲月總會讓我明白,成長是一個不斷失去的過程。失去了親人,失去了信念,也失去了……記憶中蒼桑的模樣。】

  【若是他再出現,那般惡劣又嘲弄地向我笑,我也不知是不是還能記得是他。】

  【我記不起他的臉,只記得他是如我一樣無奈而落拓的蒼白。】

  【這是我的前半生中從未想到過的生活……心中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愛恨,只剩下片枯死的荒原。】

  【然後直至今日,我才承認……我是真的曾經愛上了一個神明。】

  【……我已將生命獻祭給了這場無望的愛。】

  筆停字歇,梨花落在最後一頁的墨跡上,書頁輕合時,它永遠埋骨於這場結局中。

  「叔父,你的故事寫完了嗎?」

  「嗯。」

  「那,這個故事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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