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臨月前來回稟,說:「門口的侍衛在外攔住了個女人,說是想見您,還拿著咱們侯府的令牌呢,您要見見嗎?」

  鍾宅內外都有身手高強的侍衛把守,婉婉也不怕對方生事,便教臨月去將人請了進來。

  來人進屋裡一瞧,卻是先前曾見過面的宋眠。

  宋眠自得知城中的告示起便焦急不已,但臨到真正見到婉婉,卻又難言半句。

  她只記得鍾牧臨走前都還為小妹著想,不肯顯露身份打攪小妹的生活,而自己動用了靈州所有的人脈都無法探聽到鍾牧在獄中的消息,這一遭前來,卻是要把鍾家的傷疤揭開……

  正不知如何開口之際,婉婉便已好似看出了對方的躊躇。

  「嫂子不必避諱,我已經都知道了,」她上前,握住宋眠的手,「也請嫂子暫且稍安,夫君會全力保兄長無恙的。」

  宋眠看得見她眼底深深的青色,至親之人危在旦夕,還叫她反過來安慰自己,宋眠自覺慚愧。

  「你既然都知道了,便叫我的名字吧,我擔不起你一聲嫂子。」

  婉婉一時稍怔,倏忽聽明白過來。

  於是那些原本還為兄長這些年至少還有相愛之人、有溫情相伴所生出的些許安慰,頃刻間也蕩然無存。

  兄長這些年都是孤獨的。

  她在盛京錦衣玉食時,兄長一人一劍隱姓埋名,便背起了全家的血債。

  婉婉仍舊記不起當年的情形,如今說來她應當是幸運的,從前忘記的記憶,無論好壞,她都已然徹底想不起來。

  可哪怕是陸珏仔細修飾過的言語,旁觀者一般避重就輕地描述,也足夠教她從心底里生出無盡地悲痛。

  鍾家整整一百三十六人啊,只存活了她與兄長兩人。

  在婉婉前塵盡忘,只管待在祖母與夫君的羽翼、疼愛下無憂無慮的日子裡,這些仇恨、重負,全都由兄長獨自背負。

  他累不累呀?

  婉婉的眼圈一霎那間便紅透了,整個人的心都好似被一隻鋒利的爪子狠狠握住,她捂著心口,幾近透不過氣來。

  宋眠嚇壞了,連忙前來扶住她。

  素手搭在婉婉纖細的皓腕上時,宋眠無意摸到她的脈象,不知是摸到了什麼,眉頭稍皺了下,但也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便又摸不到了。

  「給我說說兄長吧,宋姐姐,你給我說說他的這些年吧……」

  婉婉緊緊捏住她的手,宋眠只好暫且先收回思緒。

  她扶著婉婉先往軟榻上去坐著,而後娓娓道來,這些年與鍾牧實則寥寥無幾地幾回見面,從一線痕跡中,便得以窺見他過去那些年的經歷。

  榻上小桌一縷幽幽的檀木香,裊裊飄了小半個時辰。

  宋眠的話音淺淡,後來又道:「你哥哥不想教你傷心,也從未覺得你忘記過去有何虧欠,他只會為你的快樂而高興。」

  事實確實如此,可事實也教人心酸。

  傍晚時分鐘宅外回來有侍衛傳信,是陸珏的意思,接婉婉前往府衙見鍾牧一面。

  外頭馬車已然備好,婉婉臨走不忘帶上宋眠一道,二人一路疾行至府衙,門前領路的衙役卻竟沒有將二人領去天牢,而是後頭供衙役們歇息的廂房中。

  進院子時,婉婉在廊下看見夫君在和樞密院的人說話,便是楊琛。

  楊琛是個無心無情之人,他原以為面前的靖安世子與他是同類,眼中只有權勢,甚至權勢也並非所求,要的只不過是登臨高處俯視下方的孤傲不勝寒。

  是以楊琛心中難免對這位世子爺多有顧忌,直到……

  直到昨日牢房外,這位向來以清冷孤絕示人的世子爺尋到他,說家中夫人見不得血腥,要將鍾牧提出大牢就醫問診,次日才好安排兄妹二人相見。

  人一旦有了軟肋,就不再是無堅不摧。

  楊琛心中有說不上來的可惜,也可憐那魏國公府,幾次三番地觸他逆鱗,卻連劍刺要害的道理都沒探究明白,好不容易碰到了,也就挨了個邊兒。

  太子一黨但凡有靖安世子,現如今的龍種中,怕是挑不出足以一決高下的了。

  這廂婉婉與宋眠一同進了廂房中,鍾牧早已收拾妥當在桌邊等候。

  他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便從桌邊站起身來,轉過身去看,日光在屏風上照出兩道細細的影子,他不必看清也分得出誰是誰。

  宋眠先走出來。

  二人也算相識多年,看鐘牧至少還完好無損,勾唇笑了下便不多話,回身朝藏在屏風後還在吸氣的婉婉招了招手。

  到底多年未見,她除了在夢裡,也不記得更多關於兄長的事。

  婉婉眼下有些緊張,從屏風後露出臉來朝桌子旁的男人看了眼,兩人相似度極高的眉眼在此刻很能緩解她的緊張。

  怔忡片刻,她才喃喃喚了聲,「哥哥……」

  似乎有些生疏,鍾牧面容稍顯蒼白,聞言卻也爽朗勾唇,又如小時候一樣沖小妹展開了雙臂,「小糖豆,過來。」

  話音才落,終於見原本拘謹的小丫頭放開手腳,快快地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哥哥!」

  兩人藏在血脈中的親近,無論何時相見都仍舊可以單憑一句話、一個擁抱而復甦過來,並非記憶的消散便可以隔斷。

  唯有門外正打算踏足的陸珏,透過屏風虛空朝里看了眼,又退了回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