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謝莞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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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家有幾個孩兒?」那老者瞧著穆羽,神情很是狐疑,「這位小哥當真不知道嗎?容家只有一位女兒罷了,就是聞名大楚的第一世女容霽雲容小姐啊。」

  容霽雲?穆羽腳下猛一踉蹌:

  「你說,容家世女,叫什麼名字?」

  眼前閃現出那麼一張腫脹不堪、幾乎被可怖胎記遮住了大半拉的醜陋的小臉,曾經,那樣寒冷的夜晚,那個小小的身子是自己在這世界僅有的溫暖……

  容霽雲,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光明以及以為這一世,永遠也彌補不了的遺憾!

  可,阿開呢,那么小小的,卻占據了自己整個心房的阿開呢?

  原來,阿開其實是並不存在在的嗎?

  原來,阿開,就是容霽雲?!

  瞧見穆羽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老者神情愈發鄙夷——又是一個想要攀龍附鳳的人嗎?

  「嘿嘿,容家小姐已經配了安家少爺了,年輕人還是有志氣些,靠自己的好——「

  說著搖頭離開。

  天上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落下些雪雨,香客們紛紛走避,穆羽卻仿佛無知無覺,任那雪水淋了一頭一臉,又順著脖子緩緩淌進衣領里……

  「咦,那個人好像是殿下!」姬二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心裡卻是焦躁不已。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侍衛忽然一勒馬頭,興奮的道。

  姬二一眼瞧過去,頓時大吃一驚,忙打馬過去,只見穆羽正呆呆站在靜寂無人的山路上,拖在地上的上好裘衣沾滿了泥水,眼中是全然的空洞和死寂,一如自己從那個棺材匣里搶出的那個活死人一般的小小娃兒……

  「羽兒——」姬二愣了一下,忙要靠近,哪知穆羽身形卻忽然倒退,腳尖連點,朝著山中的月亮泉急掠而去。身體所過之處,甚至那些樹木都被連根拔起。

  緊跟在後面的姬二忙左支右絀,還免不了被縱橫的虬枝掛爛了衣衫,頓時狼狽無比。

  一陣尖銳而悽厲的嘯叫聲從山中傳來,聲音之哀痛絕望令人聞之肝腸寸斷。

  即將進府門的容文翰不覺回視棲霞山的方向,蹙了下眉頭,到底遇到了何等傷心之事,才會發出這般哀怨淒絕的聲音……

  「爹爹,遜兒告退。」安彌遜一躬身,很是恭敬道。隱約可見霽雲的轎簾動了一下,一張嬌俏可喜的小臉晃了一下,旋即隱沒。

  安彌遜咧了咧嘴,恰好容文翰看過來,忙又垂下眼。

  「少爺,咱們可要回府?」安志笑嘻嘻湊上前道。

  阿遜接過安志遞過來的蓑衣穿上:

  「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

  說著一勒馬頭,朝著城門的方向疾馳而去。

  安志嚇了一跳,忙也要追上去,又哪裡來得及?

  阿遜一路打馬如飛,朝著棲霞山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前面就是月老泉,山路愈發濕滑難行,阿遜索性棄了馬兒,徒步前行。

  月老泉旁,有兩行歪歪斜斜凌亂不堪的腳印直通往那棵需數人方能合抱的月華樹,甚至偶爾還能看到即將湮沒在冰雪中的刺目的血紅……

  阿遜身形原地拔起,徑直往自己系紅綢的枝椏而去。待飛至高高的樹顛,神情一下變得難看——卻是自己方才親手系上去的兩根紅絲帶,這會兒卻一條也無。

  忙極目四望,正好遠遠的隘口,好像有一點隱約的紅色,忙躍下大樹,飛身上前,彎腰拾起,果然是自己的親筆,只是和雲兒並列的自己的名字卻是被人大力毀了去。

  阿遜低頭,把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了一下,頓時有殷紅的血珠快速冒出來,然後輕輕把那紅絲綢平鋪在地上,一筆一筆的把自己的名字重新寫了上去。

  又回身月老泉旁,把貼在胸前的紅綢重新牢牢的系在最為粗大的一根枝椏上……

  傍晚再回城時,卻明顯發現城門口的盤查忽然嚴了許多。

  看阿遜頭髮都濕透了很是狼狽的樣子,那城門官明顯很是懷疑,剛要招手讓阿遜過去,一直焦灼無比的守在城門口的安志已經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安彌遜的馬韁繩:

  「少主,屬下都要急死了——」

  那城門官明顯是識得安志的,聽了安志的話忙站住腳,眼中閃過些畏懼,忙閃身讓開道路,心裡卻是不住嘀咕,這些少爺主子們是不是有毛病啊,先是西岐攝政王全身濕透一副凍僵了的模樣,現在又是安家少主……

  來至府中,氣氛明顯也有些不對頭,特別是安鈞之,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衰樣。

  「府里出什麼事了嗎?」阿遜邊脫□上的蓑衣邊道。

  「倒沒有。」安志忙遞過一套厚厚的棉袍,又看了看窗外,這才小聲道,「聽說呀,是謝家少爺,怕是不行了。」

  「謝莞?」阿遜愣了一下。

  「對,就是他 。」安志點點頭,「聽說謝府少爺今日陪同妹子去月老泉還願,卻不知怎麼和人發生口角,竟是被人打飛了出去。原以為不過是折了條胳膊,哪知抬回家中卻發現,竟是傷了臟腑,再加上又泡了冷水,引發舊疾……」

  要不二爺臉色怎麼會這麼難看呢。不但未過門的妻子沒有還成願,說不好,還會搭上大舅哥一條性命!

  安鈞之越想越覺得晦氣,狠狠的吐了口唾沫,這才整了整衣服,匆匆往謝府而去。

  聽說是安鈞之到了,謝府總管忙迎了上來,剛要請安,後面的主院裡卻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安鈞之唬的汗毛都立起來了,一撩袍子就往後面跑去。

  一直來至謝莞的房間,往裡一看,心頓時哇涼哇涼的——

  自來最是以雍容優雅聞名於世的岳父謝明揚這會兒正跌坐地面、老淚縱橫,自己的岳母則直挺挺躺在地上,明顯已經昏了過去。

  本是請來救治謝莞的御醫,正手忙腳亂的施救,謝玉和謝莞的夫人也都是哭的快要昏過去的模樣

  安鈞之慌忙上前攙起謝明揚,口中連呼: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謝明揚卻是兀自呵呵哭叫出聲——

  小兒子不明不白的歿了,現在,連大兒子也死於非命,豈不是意味著自己謝家這一脈已是絕了嗎?

  「謝公——」楚晗也聞訊趕來,看到謝明揚悲痛欲絕的模樣,也很是痛惜,「謝公放心,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殺人,本宮一定會責成昭王爺以最快速度捉拿兇手,給謝公一個交代。」

  嘴上如此說,心裡卻開始盤算,日前正是楚昭負責京畿治安,卻就在皇城近郊發生這樣大的案子,楚昭再怎麼也難辭其咎,若是稍加推動……

  「老臣多謝太子殿下,」謝明揚依著安鈞之的攙扶,勉強站穩身形,垂淚道,「莞兒沒了,以後還望太子殿下能多多照拂鈞之,老臣也就女兒女婿這麼些親人了……」

  「謝公放心,本宮心裡,一向拿玉兒當自家妹子,鈞之也就是本宮的妹夫了,有本宮在,自不會讓他吃虧。」

  聽楚晗這樣說,安鈞之激動的臉都紅了——和以往審慎的心思不同,毫無疑問,太子這是明白表示,已經完全接納了自己!

  那豈不是意味著,太子會全力支持自己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

  「他只能也必須支持你。」謝明揚一眼看穿了安鈞之的心思,無力的仰躺在繡墊上,歇了片刻,終於又有了些力氣,「我這幾日會著人和安老公爺商量你和玉兒的婚事。很快,就會讓你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

  曾幾何時,自己無數次嘲笑容文翰,偌大的容家,竟要一個女兒承嗣,卻沒料到,到頭來,自己竟是連容文翰都不如——莞兒結婚時日尚短,膝下並沒有留有一男半女,自己這謝府,也就僅餘玉兒這麼點骨血了,可相較於容家女的狡詐而言,玉兒怕完全不是對手!

  本來安鈞之之於謝家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雞肋罷了,再沒想到,現在卻成了謝家僅有的依靠。

  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先要集中全力助安鈞之上位,最起碼,也要逼得安雲烈先確立了女婿世子的位置!

  「謝莞死了?」聽到這個消息,霽雲不覺怔了一下,謝莞,就這麼死了?

  那日深山追殺,這人何等心狠手辣!本還以為,要到謝家倒了,才有可能報的大仇,卻再沒有想到,這人,竟是這麼容易就死了?

  倒要感謝那不知名的俠客!

  「還有啊,謝家小姐的婚事,聽說也提前至本月初六了。」青荇繼續稟道。

  霽雲嗯了一聲,微微閉上眼睛,前面的車夫卻猛然一勒馬韁繩,那馬似是有些受驚,哧律律一陣怪叫。

  車正好行駛到最熱鬧的鑫安街,人流比較密集,車行速度並不快,饒是如此,霽雲仍是被驚了一下,剛要探頭去問發生了什麼事,轎簾卻猛地被掀開,接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手忙腳亂的爬上了車。

  那孩子瞧著瘦弱至極,且明顯是嚇得狠了,竟然直直的沖向霽雲的懷裡,死死摟住霽雲的腰不放。

  「哪裡來的小孩子?」青荇嚇了一跳,忙用力去掰孩子的手,孩子吃痛不過,一下跌坐在地,正好露出霧蒙蒙漂亮至極的一雙大眼睛,宛若一隻受驚的小動物,就那麼畏懼而又充滿渴望的盯著霽雲。

  被那麼一雙眼睛瞧著,霽雲的心忽然就軟了一下,忙讓青荇退開,自己則上前一步,俯身抱起孩子,又掏出手絹仔細的擦去孩子臉上的髒污。

  許是從沒有被人這麼溫柔的對待過,孩子一時有些怔忡,竟是傻傻的盯著霽雲,眼睛也漸漸紅了。

  霽雲愣了下,剛要開口撫慰,一個冰冷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扔了他。」

  「誰?」霽雲嚇了一跳,忙抬頭去看,車子裡除了青荇和自己還有這個孩子,哪還有其他人?

  正自奇怪,一雙手忽然自車窗外探入,竟是朝著孩子的頭就抓了過去,霽雲嚇了一跳,忙往自己懷裡一帶,那手似是長了眼睛,眼見即將傷到霽雲,忙往旁邊一偏。竟是在車廂里留下幾道深深的抓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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