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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娘子先是行禮。她顯然緊張,手指不停地發抖,連聲音都有清晰發顫。
等到陸明煜讓她起身,姜娘子先起來,隨後「噗通」一聲,又跪在地上。
「陛下!」姜娘子抬起頭,滿眼是淚,說:「救救臣妾母子吧!」
陸明煜看她。
姜娘子說:「臣妾不是有意欺君,實在是燕家勢大,臣妾為了寧王安危,不得不從!」
陸明煜沒說話。
姜娘子看他是這樣態度,心中發慌,膝行上前,嗓音愈發高了,說:「臣妾那時不知寧王父親是什麼身份,與爹娘帶著寧王北上,後來信物被燕家的人認出。他們告訴臣妾,只有配合他們,才能不死……」
天子終究道:「太妃莫要心急,慢慢說來與朕聽。」
……
……
昏了幾日後睜眼,燕雲戈燒退了些,背上的傷看起來依然可怖。
他趴在床上,帶著一背草藥,半是擔憂長安城中的狀況,半是真正傷痛難忍,神色都帶著痛苦,但還是對鄭易說:「我所說的都是實話——否則的話,你為何找不到魏將軍的軍隊!因為你的方向錯了,魏將軍如今去了長安!」
「魏將軍是該去長安。」鄭易好整以暇,「只是不是現在。」
燕雲戈無言以對。
鄭易看他,說:「你且養傷,莫要多想其他了。」
說完這句,他扭頭便出。離了門,才皺起眉頭。
同一時間,跟他一起出來的郭信問:「鄭易!真的不信雲戈的話嗎?」
鄭易深吸一口氣,說:「有人雇了外族刺客,去殺晉王——就這話,我能信嗎?」
郭信踟躕,沒說:其實我信了啊。
鄭易語重心長,和他說:「假若我們信了,結果就是真的不再去找魏海。魏海明顯是已經聽雲戈說過什麼,這會兒才消失無蹤。你想想,這事兒對誰有好處?」
郭信真的想了,然後回答:「皇帝?」
「對,」鄭易嘆道,「雲戈一心惦念皇帝,已經不是從前的樣子。」
郭信聽到這裡,憤憤地罵了聲,轉而說:「不過,魏將軍到底去了哪裡?」
這是個鄭易也沒法回答的問題。他面上的從容散去一些,眉毛皺起,嘴角因這些日子的四處碰壁而多了幾個燎泡,此刻道:「我們總會找到他的!嗯,現在去了多少地方?」
第50章 怒火 他要讓燕雲戈、讓整個燕家付出代……
燕雲戈不知道鄭、郭二人出門之後又說了什麼, 也無意去想。
他看清了這兩人的態度。鄭易不信自己,郭信則一心跟著鄭易打算。如果是其他事上,燕雲戈還有心力與他們耗。可現在, 負責帶領外族刺客南下的人一定已經回了長安,接下來要發生什麼都是未知的。魏海、晉王世子不知走到哪裡,沒有一點消息傳來。耽擱愈久,燕雲戈愈不能安心。
他還是得走。
雖然有了決心,可執行起來又那麼難。門外始終有人看守, 倒是窗子——
燕雲戈抬了抬眼皮,看向窗口。
他傷重至此,鄭易看在眼中, 根本不覺得他還能起來。對他是有防備,可認真說來,防備不能算嚴。
那麼,他究竟能起來嗎?
燕雲戈嘗試用手肘撐起身體。動作間, 牽扯到傷處。
幾日過去,他背上的膿傷被清理,背上的情況說是好些了, 可又遠比他從長安出來時要重。此刻不過支撐起上半身, 傷處就又被撕裂。燕雲戈眼前一黑, 耳邊都是「嗡嗡」聲響。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勉強回過意識。
他捫心自問:我這樣子, 可以堅持到長安嗎?
又想:或許一切都是杞人憂天。那人並未看見我,晉王、魏海進京,自然就說清一切。陸明煜從來都聰明,我都能想到私鹽案與此事的關聯,他一樣可以。
燕雲戈幾乎要被說服了。他閉上眼, 意識逐漸下沉。恍惚之間,不知眼前是現實還是夢境。他回了長安,一切安好。父親仍然惱怒他的作為,但再有矛盾,至少所有人安然無恙。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沖入他家。
「燕正源何在?」
為首的人身著長安禁軍的盔甲,高聲呵道。
阿父走了出來,緊接著,那長安禁軍將領命令:「拿下!」說完這句,又開始宣讀燕家罪名。
是「包藏凶匿,將起逆心,謀危社稷」。
燕雲戈看得目眥欲裂,又動彈不得,完全無法阻止眼前狀況。他拼命掙扎,驟然睜開眼睛,耳邊仍有自己喘氣的聲響。
再無猶豫。一股心氣撐著,他猛地坐起。
他這一覺竟然睡到晚間。月色如霜,守在外間的人昏昏欲睡。
這當中,仿佛聽到「吱呀」一聲。可那動靜太模糊,身側的門也毫無動靜。想想以少將軍的傷勢,必不可能做出什麼來。看守之人只將門推出一條小縫,見床上仍有一個鼓起的影子,便放鬆下來,未再細究。
一夜過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鄭易站在燕雲戈躺了幾日的床前,看著上面滾著的枕頭、被褥,面沉如水,罵道:「他真是不要命了!」
從床沿到窗口,能看到零星滴落的血跡。
見狀,別說鄭易了,郭信也明白過來:燕雲戈跑了。
他冷笑,對鄭易道:「你還記掛他,他卻一心只記掛皇帝。」昨日鄭易說起之後,郭信就對此耿耿於懷,「我去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