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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貪一口美味從床上爬起來的白領無用地拍拍衣角,在為打濕的頭髮和領導剛剛發布的周一要看的文件愁眉苦臉;被家長派出來購物的中學生踩著水,轉著傘,滿臉都是不知憂愁的喜悅;老人家穩重些,在雨落之前便板著臉在頭頂撐好了古舊但乾淨的大傘……他們的傘的樣式也很不一樣,顏色千奇,花紋百樣,任姝涵甚至還在某個男生的傘面上發現了BOY2的應援logo——但他看樣子對此一無所知,如果不是垃圾桶里撿來的二手貨,那他多半也是在周末被女朋友趕出來買點心的可憐人吧。

  觀察——演員的基本功之一,雖然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繼續做演員,但任姝涵還是依照習慣這麼觀察了。

  小的時候,他也時常這樣,和薄遲一起坐在某個人不多的地方,薄遲觀察風、觀察葉子和季相的變化,任因就戴著小朋友的水手帽蹲在一邊觀察螞蟻搬家。

  他們是彼此觀察日記的最佳夥伴,即使是現在,任姝涵仍然在將自己觀察到的畫面定格在相框中後,下意識地想要分享給那有且唯一的對象。

  真見鬼。

  真無奈。

  「因因的朋友,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阿姨為薄遲端了一杯熱茶,抱著嘴巴下撇的京巴坐在了他的對面。

  作為國民影帝與任因的竹馬,阿姨退休前在任家見過的薄遲應當比電視上更多,但她如今卻已在不可逆轉的阿茲海默症中漸漸失去過往的記憶。

  為了避免與她如今的認知對撞,薄遲選了一個不會出錯的答案:「我和因因是同行。」

  阿姨恍然大悟:「喔,那你也是獸醫哦。」

  今天的因因是這麼哄她的嗎?上一次還是幼兒園老師的。

  薄遲勾起唇角,耐心地回復她:「嗯,我們在同一家醫院。」

  「那樣好呀,」阿姨很開心的樣子,「平時麻煩你多照顧因因啦,以後常來家裡吃飯呀!」

  薄遲點點頭,察覺到腳下異動後又低下頭,在短暫對視後,他伸手摸了摸從沙髮腳下探出一個小腦袋的貓貓。

  阿姨一個人住太寂寞,養了狗也養了貓,任姝涵是因為這樣才說自己是獸醫的嗎?

  「你想看因因小時候的照片嗎?我去給你拿相冊吧。」

  阿姨像是閒不下來,剛坐下沒一會兒又把膝上的小狗放到地上站了起來。薄遲還沒來得及叫住她說自己有事要先走,電話鈴聲便響了。

  任姝涵的鈴聲。

  他有些意外。像上次在雁清寺里一樣,每次薄遲收到任姝涵打來的電話、發來的信息,都會覺得意外。

  當一個人的要求變得很低、極低,低到沒有下限,他就會為哪怕一丁點的細微收穫感到驚喜。

  薄遲握著手機走到狹小但被陽光鋪滿的陽台上接通電話,聽見任姝涵不知道身處哪裡、永遠開門見山的發問:「你在工作嗎?」

  平和的、自然的語調,當聽見薄遲回答「沒有」,他甚至還主動詢問:「那你要吃棗糕嗎?」

  江城溪岸街有家牌子很老的糕點店,雖然店面很小也不網紅,但每次路過這裡,總有本地人排成長龍期待買幾塊暖乎乎的棗香味帶回家。

  薄遲竟犯起傻:「可以吃嗎?」

  任姝涵似乎有些好笑,搬出了薄遲以前哄他的漂亮話:「你不是個自然人嗎?有獨立的自主意識,想或不想都隨你便,當然,如果不想也不用勉強……」

  「想的。」怕他反悔,薄遲這次搶答很快。

  任姝涵頓了頓,「嗯」了一聲。

  他沒有說話,薄遲也沒有,而他們兩個同樣都沒有在沉默中看一眼通話是否已被對方結束的意思。

  很久了,不知有多久,但除了在夢裡,任姝涵已經很久沒有與他這樣說過話了。

  「薄遲。」任姝涵率先打破了這該死的默契。

  呼喚的人不客氣,被呼喚的人卻過于謹慎,除了一聲「嗯」,多一個字都怕戳破這現實夢境。

  任姝涵:「我記得你說你爸爸會吹愛爾蘭哨笛。」

  「……」

  薄遲猛地僵在原地,嗓子一瞬間乾澀到疼痛。

  「是的。」他回答。

  任姝涵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沙啞,若無其事地繼續詢問:「你還記得我媽媽嗎?」

  ——我昨天收到了她粉絲組織的生日影音紀念會的邀請函。

  「我昨天收到了她粉絲組織的生日影音紀念會的邀請函。」

  下一句是什麼?

  ——我不想再愛……

  「你覺得我在影音會上表演愛爾蘭哨笛會顯得突兀嗎?」

  任姝涵打斷了薄遲的夢境重映。

  「……什麼?」

  任姝涵的思緒跳得很快:「算了,我回去先吹給你聽一下好了。」

  夢到底是什麼?

  是現實的反面,還是預言的前奏。

  「因因。」

  像是預料到了什麼,薄遲站在窗前,努力地彎了彎唇角:「你可以不要急著掛斷,再和我說幾句話嗎?」

  任姝涵的態度很好:「好啊,你想聽什麼?」

  正常人被問到這種問題多半情況下都會大腦突然空白,但薄遲不是一般人,緊接著便是一句淺淺含笑的「我愛你」。

  但任姝涵才不上這當。

  「好的,我知道了。」連語調都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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