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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著站著,自己也覺得無趣,打算回府時,有軟語輕拂過靈台。

  談大人,你在麼?

  春花收回雙手,捧著臉,吃吃笑起來,像只偷吃到魚的狸貓。

  「談大人,你是不是有很多話,要跟我說呀?」

  談東樵低頭,將她的可愛與狡猾全部攏進眼底。

  「是。」

  「是不是心急如焚,非要此事說出來不可?」

  「是。」

  「那你進來說吧,我有好酒。」她拉起他微涼的手,一路拉進她的書房兼閨房。

  京城這處,雖是臨時寓所,也被她布置得很是舒適,與汴陵的書房幾乎一模一樣。談東樵心中湧起一股溫柔情思,軟得像天邊的白雲。

  春花把他按在榻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春晝,給他也倒了一杯,才道:

  「說吧。」

  談東樵道:

  「你上次問我,可曾想過以後。我從前未曾想過,這幾日卻是認真想了。」

  春花屏住呼吸,故作輕鬆地端起酒杯往唇邊送。

  「我已分別稟報了祖父與姨母兩位長輩,我想入贅長孫家。」

  「噗!」

  兩千兩一壇的「春晝」噴了他一臉。

  「……你跟談老太師和霖國公夫人都說了,你要入贅?」

  「……」談東樵鎮靜地以袖擦乾臉。

  「他們……怎麼說?」恐怕肺都要氣炸了吧?

  「祖父還是不允,但我意已決,姨母也願意助我說服祖父。本想等取得了祖父允准,再向你求親,但……」

  他靠近些,炯炯地望定她:

  「我好像……等不及了。」

  春花一愣。

  「姨母說我,連從前都沒有,談什麼以後。我想了想,確是如此。我從前只曉得讀書、修行、查案,生在人世間,便似遠遠地路過一般,若哪天突然走了,似乎也沒什麼遺憾。但如今有你,我才想,好好看看這人間。」

  「春花,我不知道你想要的以後是什麼,但除了天道、法度、良心不能違,別的,我都可以。」

  厚木醇清的氣息吹拂在她鼻尖,他輕輕抬起她下頜,溫潤的唇靠得極近:

  「我一生,只做這一樁生意,押上全部本錢,有錯必改,有難同當,不討價,不還價,不記帳,不欺,不妄,不悔。」

  春花怔怔地望著他,雙肩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一頭軟犄角的小鹿在她心裡四蹄如飛地衝撞起來。

  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你……非要這麼老實麼?」

  無招勝有招,他就這麼不遮不留,讓她這奸商怎麼辦?

  正當此時,窗上驀地響起兩聲敲擊:

  婢女在外頭喊:「小姐,陳葛大掌柜來了。」

  春花:「……」

  這麼晚了,這死狐狸要幹什麼?

  「有什麼事,讓他明天再說!」

  窗外猶豫了一瞬,還是道:「陳大掌柜說了,十萬火急!」

  「……」

  她非把陳葛尾巴上的毛一根一根薅下來不可。

  果然,談東樵這木頭立刻退後了幾步,撇開視線:「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待明日……」

  「不行!」春花斬釘截鐵,「你就在這等著,我去去就來。」

  她走出幾步,又回身不放心地叮囑:

  「若是等得無聊,你就幫我看一會兒帳本。」

  「總之,不准走。若我回來看不見你……」她支著腦袋想了半天,一時也想不到有什麼可威脅他的,於是頗有氣勢地「哼」了一聲,表達了一個模糊而嚴重的警示。

  談東樵劍眉一挑,不大厚道地笑了。

  「遵命。」

  春花走後,談東樵先是在小榻上坐著發了一會兒呆。爾後,想起她的吩咐,於是來到書案前,替她將幾摞帳本按時序,門類分別整理,將案上筆墨、紙張都歸置一番。

  這位女東家,有時心思細膩,有時則粗心又毛躁。她腦子伶俐,遇到需要條分縷析的事,便隨手抽一張紙,或開一本札記,將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寫滿紙張。只是寫了又不收拾,扔得到處都是。

  恍惚間,他好像又成了那個叫嚴衍的帳房先生,跟在東家屁股後頭收拾殘局。

  拾掇得差不多了,談東樵在書案後坐下,正要取一本帳本來看,卻突然瞥見帳本的最底下,有本黃色封皮的冊子露出半個角。

  封皮的角落上,拙劣地畫著一棵樹,一朵花。

  「……」

  畫技一般,但意思到了。

  他沉吟半晌,還是伸手,將那冊子抽了出來。

  封皮上明晃晃地寫著兩個大字:

  以後。

  ……看來,這就是春花老闆的本錢了。

  他看,還是不看呢?

  談東樵沉默地瞪著那可笑又可愛的小冊子,看了許久。

  他也不是……非要這麼老實。

  作者有話說:

  終於寫到這一段啦好嗨森~

  談大人表示:誰還不會不老實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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