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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打得累了,金烏將捆在他身上的革鞭握把抽開,把水十九放下來,按在石階上坐著,居然還轉身往正房裡拿了子母鍾,把方燒好的新茶遞了一杯給他。

  刺客被打得渾身發紅且痛,渾身像被熱鐵貼過一番。此時看金烏神色平淡,倒開始抖抖索索,品出一絲不怒自威的意思來了。

  「知道錯了麼?」

  水十九先啜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旋即勉力笑道,「在要騙少樓主的那一刻起…早已知道了。」

  金烏睜大了眼看他,直瞅得水十九毛骨悚然。

  刺客打著哈哈道:「我還以為少樓主定會將我扒皮抽筋呢,看來還是待我太溫柔了些。」他閉了眼,避開金烏那仿佛能直直洞穿心扉的尖利目光,咬著牙道。

  「來罷,還有甚麼要用來怪罪我的手段,儘管使在我身上罷。」

  羅剎鬼忽而向他詭黠地一笑。「我為何要怪你?」

  水十九愣了一愣:「我不是和玉白刀客合夥騙了你,害你出醜了麼?」

  金烏突地攬過他的肩,貼著他額頭道,「哼,我要是因為這事兒怪你,那還有甚麼用?不該做的事全做了個遍,不該教人看的也全被你了個精光。」

  他將革鞭在手裡一轉,用握柄威脅性地敲了敲水十九的面頰,作勢要咬他,冷笑道,「所以,你也得乖乖給我做事,知道了麼?咱們也都算得是那個破落候天樓的刺客,你怎地胳膊肘往外拐呢?」

  看金烏這副陰險之極的神色,水十九心裡忽而有些發慌,卻也沒轍,點了點頭。

  「少樓主要我辦甚麼事?」

  金烏湊過臉來,向他險詐地一笑:「我要你——」

  「——和我一起收拾那個姓王的蠢蛋,要他吃不了兜著走。」

  ——

  入秋了,涼風大起,山溪轉寒。府中下人也都從衣箱底取出錦褥、緞子被面,鋪到床榻上。庫房裡的溫綢絮子也被拿出,提前用來做過冬的衣裳。廊外的落葉愈來愈多,飄悠悠底從枝頭盪下,棲身在青石磚上。

  府中近來有幾個著柳綠襖兒的婆子進進出出,忙上忙下,似是被請來的縫衣工。王小元好奇,偷瞧過幾回,發現她們除卻做秋衣外,卻還做些小袖褙子、水藍緞裙,還有些綴著彩花的青面百褶裙,都是些女子的衣裙式樣。

  這府里的丫鬟不多,用的衣料也無這末好。王小元瞧得驚惶失措,不知金烏尋這些縫衣匠來作甚。莫非是自己先前將他欺負得過火了,金烏想明白了,不再要他,去尋了個門當戶對的千金作媳婦兒?

  這些時日,他與金烏依然時常廝纏。自那一日過後,他從水十九那兒學到了些本事,翻雲覆雨時倒也不算得太青澀了,金烏竟也有主動尋他的時候。但他倆雖輾轉床褥,交心話卻一句也不談,有時躺在衾褥里,只是靜靜地抱著,摩一摩對方的脊背與髮絲,一言不發。王小元也問過金烏這事兒,可金烏只是枕著手朝他狡黠地笑,說:「你猜。」

  王小元惴惴不安,地也掃不好了,卻又見得近來綠油門外有些雇來的車坊車馬,門房在同馬夫悄聲商議路程之事。他想過去偷聽幾聲,可腦袋方一湊過去,門房便嘿嘿地望著他笑,眼裡似有些揶揄之色。王小元蒙在鼓裡,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安之情日愈加重。直到有一日,水十九拎著只紫檀盒子上門來,王小元認出那是個女子的首飾盒,總算忍不住,拉他到廊里坐下,寒暄了幾句後軟磨硬泡著要瞧那盒裡的物事。

  果不其然,那裡頭有套金簪釵,掩鬢、花鈿、挑心等一應俱全。王小元頓時煞白了臉,結巴著問水十九道:「這…這……這些都是用來做甚麼的?」

  他猜金烏要娶個過門媳婦兒了。這些華貴衣飾都是為那女子備下的,至於那雇來的車馬,大抵是要用作迎親的。一想到這處,他倒難過起來了,心裡像有小蟲兒胡亂啃咬一般。

  水十九卻看著他笑,咧開一口潔白貝齒:「你真不知道?」

  王小元傷心地道:「…不知道。」

  刺客俯在他耳旁,悄聲說:「這是…給你的。」

  「嗯……」王小元渾噩應道,過了老長一段時候,他突地一個激靈,渾身一抖,「嗯?」

  那些紅艷艷的襖子,素青的裙面,金玉鏨花簪子,從車行里雇的車馬,全都是給他的?

  水十九笑道:「你不知道麼?少樓主這人就是睚眥必報,對你懷恨在心。他說啦,要把你打扮得像個花枝招顫的姑娘,把你賣進醉春園裡去,做個小花娘。」

  王小元傻眼了,一時間噎住了聲。這話聽起來離奇,可金烏卻真幹過,且不止一回兩回。他懷疑王太早同金烏勾結上了,竟想些下作法子整他。

  「我…這……他真要賣我?」王小元指著自己道。

  他突然間想通了許多事,那綺羅衣衫是給他打扮用的,首飾、眉墨、口脂也都是給他的,至於那門房近日裡商議的車馬之事,也是為了備好車子,要將他拐送進醉春園裡。

  「是啊,他說若不報上回的仇,他會輾轉反側,於心不安。對了,少樓主要我捎個話給你。」水十九笑吟吟地道,「他說……『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你便乖乖等死罷,王小元。』」

  王小元如遭晴空霹靂,整個人木在原地。

  不知愣神了多久,後院裡有人喊他名字,他方才返過神來,倒抱著笤帚往回走。他左足和右足一個勁地打纏,幾回都要跌進方掃在一旁的落葉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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